在乌审旗工地住的久了,才发现这地方不仅仅是风光旖旎景色宜人,对于一个资深吃货来说,野味特别多才是最为诱人的。
每当工地上不是特别忙的日子,收了工的后生们,就嚷嚷着晚饭后出去照麻雀。
什么是照麻雀?起初我也不知道。六虎说,山里树多,树上鸟多,尤其是麻雀多。
夜晚麻雀栖息在树上,六虎和几个哥们出去,拿个大号手电筒,对着树上的麻雀一照,麻雀就不会动了,伸手一抓,一只麻雀到手。
当然,白天是要事先踩好路线的,不然这地方到处是天坑,为吃个麻雀掉坑里送了命可就亏大发了。
几个后生出去一个钟头的时间,能照回半蛇皮袋麻雀来。麻雀抓回来,随即就是烧水褪毛开肠破肚收拾出来,第二天中午油炸了再烧成香辣麻雀。
这是我此生吃过的第一个野味,真的是舌尖上的味道记忆深刻,说不上有多好吃,但就是吃过再难忘记。
不单是麻雀多,沙丘上野兔也多。没事的时候,出去放几个野兔夹子,到晚上再出去查看一下,有收获就把夹到的猎物拿下来,夹子收回来。几乎很少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回来照样是剥皮开膛破肚收拾出来,第二天中午烧了来吃。印象中野兔吃法比较多,干蹦兔块、红烧兔肉焖土豆粉条、麻辣兔肉、辣子兔丁……
每次打回野味的时候,成猛总是笑眯眯地看了六虎说,六虎,去露一手咯!六虎就施展他吃货加业余厨师的浑身解数,把野味加工成各种美味。吃得大家满嘴流油赞不绝口。
毫不夸张地说,六虎的厨艺,比起正规厨师阿罗,有过之而无不及。
六虎还有个拿手菜是红烧猪肉,品相味道那叫一绝,吃过的人纷纷竖起大拇指夸他,六虎次次都乐呵呵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
每次吃到六虎亲手为大家制作的野味,都不由得质疑,为什么六虎不是厨师而是电工?有一次我忍不住这么问成猛的时候,成猛说,这个其实根本无需质疑。因为六虎的电工技术,比起厨师手艺,更为专业。
说的也是,施工队的人员组成,考虑到成本核算问题,是需要少而精的。施工作业的每个环节所配备的人手,都是技术必须过硬、干活还要抗硬的大拿。
这样精挑细选带出来的骨干,当然不可能随意调换岗位。换言之,六虎能代替阿罗去给大家烧饭,阿罗却没办法替代六虎去做电工的营生。
说到阿罗,这人算是比较奸诈。
有天队长成猛找我谈话说,一个单位的同事,一起出来共事不容易,也算有缘分。
这个工地工程不算大,施工人员不多,施工时间并不会很长。所以只带了阿罗一个厨师,她每天做三十多个人的饭可能有点手忙脚乱。
反过来,你做这个工程会计也没多少账目可做,工地上除了你,就只有阿罗一个女人,俩个人互相帮衬着点,生活会很愉快,你说是吗?
我一听队长话里有话,意思很明显,嫌我没有在帮忙。但是,队长每天除了吃饭,都在工地忙活,做饭时间从来不在营地,我是否在厨房帮忙,他怎么会知道?何况,如果他真的在营地,反倒是一定会知道我每天都是在厨房帮忙的。
不用说,一定是阿罗在队长面前给我穿小鞋了。
我不动声色地问成猛,队长,我来工地做会计,并没有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就连你这个当队长的人,都是每天和工人打成一片在工地忙活,我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看热闹呢?
队长说,我就是跟你随便聊聊,你可别有其他想法啊。
我说,队长,你是领导,领导怎么会随便说话呢?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认真听了。以前我有没有在厨房帮忙,这个事我不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阿罗前几天切菜时候把左手手指切了,这几天她的手指都是用纱布包扎起来的。这种情况,我不帮忙的话,你觉得你们每天收工后能按时吃上饭吗?你可以去问问阿罗,这些天,蔬菜的洗切,是不是都是我帮忙做的。
成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还真没注意她的手。
我说,队长,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找我谈话,你也别否认。我现在想表明一下我的立场,我来工地,是来做会计的,去厨房帮忙,纯属个人喜好,那不是我的工作。
成猛立刻点头说,那当然了。
停了一会我又说,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不乐意进厨房帮忙了,我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如果你觉得我的本职工作太清闲了,那你可以让我兼职厨房工作,我绝对服从安排。你看看是该让我和阿罗如何分工呢?什么事她做,什么事我做,最好是安排细致一些。
成猛一听头也没抬盯着地面摆摆手说,小魏你别误会,我可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至于说安排你兼职厨房工作,工地历来没这惯例,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互相迁就一下就好了,你别较真。
我说,队长,我不是较真,我只是不喜欢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今天说到做到,横下一条心来,以后绝不再去厨房。我看了成猛一眼眼皮一翻,反正吃饭也不需要进厨房里去吃。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我也不想给成猛留什么面子,在我看来,成猛这个人比较虚乎,他自己最擅长溜须拍马,也习惯于别人吹捧巴结他。
而我却是最不善逢迎谄媚之辈,我不想为五斗米折腰而扭曲自己灵魂。这个施工队的工程会计,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吸引力,做不做无妨。
我这么说并非抬举自己,具体原因是什么呢?且听我细细道来。
此次出门下工地,家里留有年幼的女儿扔给老妈帮忙照看。之所以接了这份工,是因为这是毕业后第一次做会计实操的机会,我不想放弃。
但我没想到的是,工程会计的工资居然只有500块钱,和厨师一样。与厨师的区别却是,厨师是管饭的,而我却需要每月支出不低于300块钱的伙食费。
一般超过50人的工地,通常都是打饭制度,不足50人的工地,为图省事就打平伙吃。打平伙的意思是,每月底核算伙食成本后,由所有人均摊伙食费用。
由于工地上伙食供应太好,而那些受苦的工人们饭量又太大,伙食费每月都是均摊300以上。这对工人来说没啥压力,因为他们工资都是一千大几,在工地也没有机会更没时间出去,所以开支除了伙食基本无它。
摊到我头上却成了沉重负担,因为我常常需要去乌审旗街上的银行办事,出去后免不了就有花销,可怜的500块钱扣除伙食费再加上零花,基本上保持收支平衡甚至透支。
远离家乡抛夫弃子,经济又常常入不敷出,虽说是抱着增加资历、阅历与工作经验的初衷而来,却又常常不知道眼下的矛盾该如何化解,未来的希望又何在。
这种情况下,还有小人在身边作梗,套句小鱼儿的话说,真是生无可恋。
你说,我有什么好留恋的?难道就为了这里有些不错的景致可供观赏?我怎么忍心把孩子一直留给老人自己却在这里若无其事地欣赏美景?就算我有那个谄媚的本事,我去巴结成猛有用吗?工资不由他定,是单位定死的,别说就这么点人,就算是百人以上的大工地,会计工资也是500,伙食费当然也无法例外。我巴结他为啥?
我才不想巴结他,我只想回宿舍睡大觉。
第二天是个杀羊的日子,阿罗在厨房煮了羊的头蹄杂碎,我在厨房门口不远处的水龙头下洗衣服。洗好衣服往绳子上晾晒的时候,阿罗在厨房门口向我招手,小魏,羊蹄子熟了,快过来吃。
我灿烂地展开满面笑容,阿罗,谢谢你啦,我不爱吃那些东西,你吃吧。
她放下撑着墙的一只手,走过来拉我,快进来尝尝,可香呢。又说,这几天辛苦你了,要不是你,我手疼的都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么多人的饭。
我说,这么多人的饭跟我也没关系,都是你做的,工地上最辛苦的人,就是你了。
她慎笑着拍我胳膊一下,看你说的,哪是这么回事啊?来工地就我一个做饭的,都愁死我了,要没有你,真不知道每天怎么熬过来的,尤其是这几天,全靠你帮忙啦。
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全靠我?这也太夸张了,这女人也太造了呗。
看看她我突然没有了说话的欲望,连个礼貌性的招呼都没打,把胳膊抽出阿罗抱着我的手,转身进了宿舍。
就这样,我和阿罗的关系进入冷处理时期,没事的时候,我不止不去厨房,就算在宿舍,我也不再看她,阿罗好几次在宿舍里想要跟我搭话,我立刻拉上蚊帐躺下休息。
有天我又去厨房门口的水龙头下洗衣服的时候,阿罗从厨房出来走过来说,小魏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如果有哪里说得不对得罪你的地方,你就告诉我,我改。你以后也不用给我帮忙,孤单的时候就来厨房和我聊天,工地就咱们俩个女的,我也孤得不行。
她孤单?笑话,她那么会作乱的人,怎么会孤单?
我呢?我孤单吗?我不知道,但我就算是孤死,我也不想跟阿罗聊天。
道不同,不相为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