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苏轼《江城子》,不知贺铸《半死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此乃苏轼《江城子》。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晰。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此乃贺铸《半死桐》。

      贺铸的《半死桐》与苏轼的《江城子》一起被称为双宋悼亡词的双璧之作。陈廷焯《云韶集》卷三赞《半死桐》云:“此词最有骨,最耐人玩味。”

    “骨”与“玩味”在于贺铸的铁汉柔情。

      贺铸,字方回,号庆湖遗老。起初乃一五官,直到四十岁才转为文阶。史书记载,贺铸“壮貌奇丑,色青黑而有英气”,陆游《老学庵笔记》载贺铸“善校书,朱黄未尝去手。诗文皆高,不独工于长短句也。”

      故而铁汉,写下了《半死桐》这般温情沉痛的词作。

    贺铸的妻子是个美人儿,且是宗室之女。他的妻子是济国公赵克彰的女儿,是达官显贵人家的女儿,自小在锦衣玉食之家,后得贺铸求娶。想来,贺铸对他妻子的感情如此之深定是有缘由的。

      赵氏虽是下嫁,可是却跟着家道中落、政治上不遇的贺铸四处迁居,并于窗雨淅淅沥沥之时为其挑灯补衣,不管是作为妻子的本分,还是对于贺铸的爱恋,都使得贺铸深情以付。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这二句用赋,直抒胸臆。“阊门”是苏州城西门。贺铸当年和妻子一起来到苏州,如今和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已长眠地下,他只得自己一个人离开,不禁悲从中来,只觉得一切都不顺心,遂脱口而出道:“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似是一问,却又问得十分无理,可是文学往往是讲“情”而不讲“理”的,所以陈廷焯说他此词“最耐人玩味”,这一极“无理”之辞,正是极“有情”之语。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以连理树的半死、双栖鸟的失伴来比拟自己的妻子已经不在人世,独留他一人孤独寂寥。“清霜”二字,以秋天霜降后梧桐枝叶凋零,生气索然,比喻妻子死后自己也垂垂老矣。“头白”二字更是一语双关,鸳鸯头白运用了李商隐《石城》诗:“鸳鸯两白头”的典故,说明自己已届五十,到了满头青丝渐成雪的年纪。这两句形象地刻画出了贺铸孤独而又无人可话的凄凉。

    “原上草,露初晞”一句,承上启下,是比是兴。出自汉乐府丧歌《薤露》:“薤上露,何易晞!”用原草之露初晞暗指夫人的新殁,是为比,紧接上阙,与“梧桐半死”共同构成“博喻”;同时,原草与晞露又是荒郊野外坟场特有的景象,是为兴,有了它们,“新垅”二字的出现也就不显得突兀。

    “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这两句复用了赋体。因言“新垅”,贺铸就顺势化用东晋诗人陶渊明《归田园居》五首(其四)“徘徊丘垅间,依依昔人居”的诗意,牵出了“旧栖”。尾句便极为自然地转入到“旧栖”那一夜漫漫长夜的不眠之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这既是贺铸对于亡妻表达思念之情的最高潮,也是全词中最揪人心神的两句。这两句,于平实的细节与意象中表现了妻子何氏的贤慧、勤劳与夫妻二人之间的恩爱,以及伉俪间的相濡以沫,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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