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杨婷的手机屏幕亮了，微信群出现一句话：“我婆婆去世了！”那句话来自杨婷的姐姐杨琳琳。杨婷没有回复，只呆坐在硬座上。
此时k1002正从重庆开往西安，刚刚路过安康站。
杨婷内心错愕。
她的奶奶陈正芳死了！
“小气”的陈正芳
“她那么喜欢对别人作恶，她死了，对她儿子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怎么会有这样的妈妈？”她的儿媳妇在回忆往事的时候说。
1979年，陈正芳23岁的儿子杨奎和同龄的犹广香结婚了，结婚当天正是大寒，外面呼呼的刮着风。
夫妻俩忙完回到房间里，突然发现，结婚收的彩礼都被妈妈陈正芳锁进了里屋的柜子，婚床上只有一张凉席两个枕头，给夫妻俩睡觉用。
天已经很黑了，没有交通工具，两人只能将就睡在凉席上。第二天，身无分文的小夫妻跑到市集里找熟人佘了一床棉被。
终于有一天，杨奎被妈妈陈正芳折磨的没有办法了，便走到自家的鱼塘旁边准备跳下去，这一幕被陈正芳的小叔子杨正国看见了，杨正国走过去死死的拉住杨奎，才留下他一条命。
有一次，杨婷和妈妈犹广香聊到这一段，犹广香说:“你不信问问你爸，”杨奎不说话，眼睛却慌张的看着别的地方。
零花钱风波
“都是自己的孙子，却要分个三六九等，”邻居肖长海和陈正芳聊天的时候嘲讽她。
肖长海曾亲眼目睹这一幕：陈正芳三个儿子的女儿都坐在堂屋，陈正芳悄悄从包里拿钱给二儿子家的女儿买零食，而这一切被另一个儿子的女儿杨婷看见了。杨婷坐在旁边一阵冷笑，质问陈正芳，“为什么我没有？”
空气瞬间凝固了，二儿子杨清槐连忙对陈正芳说，“你给杨莹干嘛？不要不要。”陈正芳忙着收回了钱，默默回到她自己的房间。
杨婷生气地关了电视，打电话向自己的妈妈告状。
当晚，10岁的杨婷问自己的爸爸妈妈杨奎和犹广香：“同样是孙女，奶奶为什么给二爸家的姐姐妹妹零花钱，却不给我？”杨奎语气格外强烈：“自己家里没有零食吗？你哪一次要零花钱我没有给你吗？奶奶的钱她自己有权利分配，为什么要给你？”
重男轻女
13岁刚上初中充满戾气的杨婷，拒绝父母对自己的约束，看不惯什么事情就希望用暴力解决，再加上小学成绩常常排名前十的她，升学考试被分到中等班级，所以更加放纵自己。
“你出生的时候，因为是个女孩，你妈妈还哭了！”陈正芳对13岁的杨婷说。
听了奶奶陈正芳的话，杨婷开始谋划一件大事——对抗妈妈。
犹广香脾气比较急，很容易生气，杨婷就利用这一点。只要犹广香让她做事情她就拒绝或者拖延。犹广香一生气，杨婷迅速大吵大闹，犹广香一遇到这种情况就去拿棍子打杨婷，杨婷冲到厨房拿起刀威胁犹广香。要是杨奎在家，杨奎就会夺下刀，给杨婷一个嘴巴子，如果杨奎没在家，犹广香就不理杨婷。
这样的事情频频发生，直到陈正芳的二儿子和小儿子去世。
杨婷和犹广香来了一次长谈，犹广香用一段话解释了困扰杨婷很久的问题：“你出生之后，我躺在床上，想吃一个蛋都没有。你奶！却给你二爸家的姐姐煮蛋吃。明明是她看见我生了你一脸嫌弃，还说我是因为生了女儿哭。”
那一次谈话之后，杨婷开始重新认识陈正芳，但是她一点都没有想到到陈正芳很快就要面对死亡了。
“我昨天做梦梦见你爷爷，他的生日快到了，我们要不要给他烧点纸？”陈正芳躲着犹广香，细声细语地对杨婷说。
杨婷觉得鬼邪之事很难讲清清楚，便对陈正芳说：“不知道呢，婆婆你还是别说了，如果最后没去烧纸的话，妈又要说你了。”
陈正芳还在嘟囔，杨婷听了有些恼怒，对陈正芳说：“烦不烦，别讲了，我不想听！”陈正芳有点怯，拄着拐杖从烤火炉旁边走回她的房间。
最后的谢意
2016年2月，陈正芳躺在床上不起来走动了，每天吃饭要杨奎给她端到床前。就在这半个月前，犹广香还说，“她怎么每天那么能吃，一会就饿了，比上班的人还等不得。”此刻她却连最喜欢吃的食物也无法下咽，身体皮包骨头，干巴巴的。
“二妹，帮我接一下水吧！”陈正芳躺在床上对杨婷说，杨婷坐在炉火旁边，你自己不会倒呀！杨奎站起来，拿起热水壶，走到陈正芳放水杯的桌旁，把水给她倒满。
转身走出来，杨奎对杨婷说：“去，把你婆婆的尿桶倒了去”。“她自己不会倒呀？”杨婷一脸不屑，终究拗不过父亲，杨婷拿起尿桶去厕所倒满到快溢出来的尿。
“你们要多注意，她可能血管硬化了。”来给陈正芳看病的医生，手里拿着输液治疗器，低声对犹广香说。
“她怕死，以前得过脑溢血，又有高血压，一直吃降压药，有事没事就吃药，这次怎么办？”犹广香对刚回家的杨奎说。
“我冷！”陈正芳在床上嘀咕，杨婷走进房间，拿起陈正芳放在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又找了个水瓶灌满热水，给陈正芳垫在离她脚有点距离的地方。
2月9日，大年三十，阳光暖暖的，杨婷叫陈正芳起床晒太阳，陈正芳说自己走不动，不想起来，非要躺在床上。
杨奎忙着上班，杨婷每天在家帮奶奶陈正芳倒水，晚上倒掉尿桶里的尿液，尿桶里已经没有大便了，一个多月以来全是尿液。
在杨婷去学校前的两天，陈正芳从她外面绣着福字的红色布袋里取出包着的钱，递给杨婷，笑着说，“蛮（重庆人对孙子的称呼），来，我给你钱！”“给我钱干嘛？”杨婷说。“你给我倒尿桶我给你钱嘛，”陈正芳说话的时候开始害羞了。“我不要，你自己拿着吧，真的不要。”杨婷说。
“我的钱呢？是不是被你们二姑妈拿去了？”陈正芳在床边找来找去，大声对杨奎说。陈正芳说这话是因为前两天，杨奎的二姑妈来给陈正芳按摩了一下身子。
“你再找找吧！说不定被你放在哪里了，别人怎么会拿你的东西！想什么呢！”杨奎有些恼怒。
杨婷在陈正芳的卧室不停地翻弄那些布袋，忙着找奶奶陈正芳之前要给她的钱，“别找了，我们翻遍了都没找到，”杨琳琳说。
大堂里锣鼓又开始响起来，犹广香以前告诉过杨婷，那些哀乐是为了排解那种冷清的气氛。可是，杨婷站在一个角落，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流，鼓声、唢呐声抑扬顿挫，可冷清似乎并未削减，风一吹，鼓乐声随着风走了，杨婷的眼泪还留在脸上。
“她怎么就死了呢？在我开始喜欢她的时候，她就死了！为什么呢？”杨婷带着哭腔说，“她死了，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你看她都老了，活着也很遭罪的，别哭了，你再哭，你爸也会难过的。”三爷爷儿子的媳妇拍着杨婷的肩膀，用手擦了擦杨婷脸上的眼泪。
“我虽然有时候很讨厌她，但是爱多于讨厌，我还是很爱她的，小时候她背我回家，她问我：‘蛮，我老了，你也背我吗？’我说：“等你老了，我给你拿根拐拄着，”杨琳琳坐在炉火旁边喃喃自语。
陈正芳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人，犹广香因为有事出门去了，出去前给陈正芳做好饭，放在她床边的桌上。她出去的时候，陈正芳正坐在尿桶上尿尿，仰起头笑着对犹广香说：“谢谢你呀！”
3个小时后，犹广香回家，看见陈正芳面朝地，光着屁股，尿桶被放在地上，尿桶里漂浮着她的存折，陈正芳生前常拄着的拐杖靠在她的床边。
早已准备好的棺木被运来了，生前照顾陈正芳的人，为她做最后一次梳洗。
"送上山了"！在号子声中，陈正芳的棺木被运到山上，慢慢被泥土掩盖，陈正芳真的归于泥土了。
（写在最后：文中名字为化名，事件真伪亦可相信亦可不信，希望所有人珍惜身边的人，热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