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不一的青砖红瓦上方被一块无边界的熨烫得齐整干净的蓝布帘无声息的围剿着,深远又安静,稀薄的柔软白云恣意的在硕大的蓝色上自成一派,相互成就。目光尽头的蓝白糅合在一起的时候就把心里的那点忧郁黯然扫荡一空。那是初恋的颜色,那是暑夏和你撞个满怀的时刻,甜蜜又兴奋。
明晃晃的白炽阳光穿过茂密枝叶喷洒下来的点滴光影有种白驹过隙,窗明几净的恍若隔世感,树枝叶在温热腥湿的风里摇曳,疏离的光圈跟着不停的颤抖,发出阵阵婆娑呓语,轰隆隆的车辆引擎在沉默寡言的马路上放肆发狂,嗖的过去一辆、两辆、三辆.……绝尘而起的空气搅拌着烈日暴晒的尾气呼进肺里,鼻翼里装满了不愿意咽下去的扬起的灰尘,还是毫无办法,使劲屏住长长的呼吸,三步并做两步走向马路一旁焉了的人工绿植,灼日铺天盖地凭空的生出许多倦怠和不耐烦,裤管里面的腿不由自主的加快奔走的节奏,后勃颈拉扯着留下来的短头发,这样的炎热还是无法在穿着上偷工减料,它死死的抱住在外边儿跑业务的人。
向着太阳挂在蓝天的方向望过去,直直的把高楼浓缩成一团极小的阴影,让你也不好躲着它走,姑娘脸上的白脸盘子还是噙满了汗渍一不小心就弄成了花脸,口红还是很均匀,隔了一整个冬天的白净净的肌肤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漏点出来,都怪这天气,把一切都搅得乱糟糟。姑娘彩色眼影下的眼睛盯着手里的屏幕,单肩的小包垂在腰间,抹茶绿吊带配白色直筒牛仔裤加上初恋妆和披在后背上的长发,她果断认为这是现在最时新的模样,况且她感觉到还是有很多目光无声的投射给她,她喜欢那样自己成为不多不少的焦点感觉,双手握着手机不停的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公车的门像一张血门大口,滋溜吐出去一个,滋溜吸进来一个,姑娘放下手机,刹车在站点的时候故意拖得老长,司机踩刹车总是不情愿照顾乘客的,把里面的人踉跄着推推搡搡才站稳,姑娘被贴在男生的左半边,忙着道歉,收起手机火速下了车,胸前还是被晒得有点灼热的疼痛感,贴身吊带鼓囊着一手挡着前额的太阳光满眼不痛快的跑过马路,被摁着长音喇叭的小轿车滴了两声,她对着阳光皱起眉眯眼恶狠狠的朝车里开车的驾驶员瞪了一眼,随即脸调转过来故意放慢脚步,径直从轿车前走过,也不管什么晒黑什么灰尘了。
回来的时候已经夜幕,湖边卷起的残风还带着点清凉,刚好适合散步和夜跑的人,一整天带着的妆容被吸收得七零八落,于是夜幕成了最忠诚的遮掩体,尤其在约会的时候,掩藏自己的脸部缺陷和皮肤亮度,暗橙色的长灯打在无言的街巷里,把两个人身影过分修长,那种朦阑珊里的脸庞就会成为彼此欲望的始作俑者,再加上一点儿酒的帮助。姑娘头发上的清香味被风吹到别处落在一个陌生人的鼻腔里,路灯下的两尊阴影逐渐融合成一个的时候,姑娘捂着嘴拼命跑向草丛,弯着身子呕吐起来,胃里反弹出来的污秽物从嘴里吐出来就慢慢的把混沌和糊涂也一齐吐了出来,自己拦了一辆的士丢下自己的欲望和荒唐孤独的离去。
楼下灯火通明的商贩还在深夜里挣取生活的奖励,不过这是用健康来作为代价的,跌跌撞撞的走完楼梯,一头扎进门板上,楼道里的声控开关被猛的惊醒,点燃了她的迷糊,胡乱在包里摸了钥匙,钥匙孔和钥匙还是不能在自己颤抖的手上亲密接触,只听见钥匙插孔探索的声音在炎热的黑暗楼道里响彻起来,老鼠啃柜子也有这样得响动,终于打开,钥匙就留在了门上一整夜,姑娘摸黑走进自己熟悉的保护所里,一头扎进黑暗扑在自己新换的残留洗衣液的香味被单里,头脑忽然变得异常清醒,心里的恶心又多了一层,抛下他自己一个人跑掉是第n次逃离,思绪飞奔得老远,窗帘外射进来的旅馆广告牌红紫霓虹不停闪烁像在对她炫耀,她把第二层遮光窗帘拉合上,已经完全是黑暗包裹,头晕晕沉沉,不知道什么时候思绪就失去意识被沉睡袭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疼的像要炸裂。
楼下的生活喧哗突然就像一股浪潮涌进自己的听觉里,慢慢渗漫进去,把自己拉扯进现实世界,一场梦醒来像过了几个世纪。拉开窗帘,晨曦就着三餐和楼下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给姑娘增添了新的往前走的笃定感,脱掉昨天的衣物赤身裸体的对着镜子扭了扭自己纤细的腰肢就去浴室冲刷疲态,迎接黑色周一的工作日。
赶在最后一分钟踏进写字楼西座的电梯里,把满脸慌张和忙乱也一齐带进了这个狭小空间,和她一样踩点的很多年轻人也提着满溢在小塑料袋里的豆浆汁儿挤着最后两分钟按上手指印在公司门口的打卡机里。
她穿过敞开的满是办公桌的长软走廊,每次走在所有人的眼光里她心里总有点畏首畏尾,身子也跟着佝偻起来,恨不得步就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偏偏自己的部门又在最里头,好像成心和她作对,好让她一不小心在哪个同事面前丢丑才罢休。铅黑色的办公墙壁上头挤满了优秀员工的照片和高业绩部门的集体照,硕大的企业文化标语每天早上都盯着她。让她无形之中又胆怯了许多。
早会的内容无聊又多余,她最怕和他的眼神重叠,毕竟昨晚的失态实在让女孩子不好意思起来,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发来问候的消息,她紧紧的握着手机,生怕谁发来的消息打扰了早会的严肃,让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把眼睛从玻璃办公墙里穿出去,想撞上他的身影,怎么调整身体的位置都还是搜罗不到他的后背。于是垂下头偷瞄了一眼老大滔滔不绝的发言,思绪飞到一个快要偷走自己心的陌生人身上。
早会总算在稀稀拉拉的几点掌声里结束,目标仍旧很宏伟,在这样的闭塞和挺拔的写字楼里消磨自己的余生,她觉得是件顶级开心的事情。
下午茶间隙,空旷的整层办公室里人声鼎沸,头顶上的朗朗上口的潮音乐把她从电脑的窗口里拉出来,才知道前台又换了人,所以音乐风格也跟着换了,她借着杯子去茶水间倒茶的空隙还是着重瞥了一眼他的办公桌,仍旧是空空如也,心思重重的接了开水,小心的端着溜进办公室,对面的同事趴在办公桌上一副睡神的样子。
时钟的分针一过12的位置,办公室里到处都充满喧哗和杂乱脚步的声音,然后半个小时之后的热闹会突然静下来,于是华灯初上,高层的格子里会零星的亮起白灯和黄灯,她跃过人潮的高峰,等楼道里安静下来,电梯不在满载的时候,自己才从办公室里慢慢的起身收拾东西走出公司,手机屏上弹出来他发的消息,她记得他的头像,就算没有备注她也记得。一行细小的文字就这么赤裸的袒露在她的脸上眼前,仿佛她都在替它们害羞。
他说他在楼下,出电梯走出来左拐就能看到,她心里一紧,眉头微皱,脸部肌肉开始放松。下完楼梯转身折进一楼的洗手间,照了一下镜子,又添了一下嘴唇变淡的颜色。连走带跑走出来,走进夜幕里,远远看到一团黑影的时候又故作镇静放慢脚步,手机屏光反射在他的脸上,还是照开了他的脸部线条,完美又深邃,算得上一个痞帅。于是两人都放下手机,慢缓缓的往写字楼园区的外围走。
“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她略微尴尬一笑道:“随便吧!我什么都可以”
他又拿起手机在美团里搜了一家评分高的店把手机递过来问她可不可以,她抬手将手机往他身体的位置推过去顺带道你决定,一下触着他温热的手,让她打了个冷噤,立马缩回手垂下来抹在包包的拉链处摩挲了再摩挲。
“你白天怎么没来公司?”她还是主动开口问了。
“噢,我请了一周假,明天回家一趟。”他边停顿边朝她的方向,脑袋往左下方的方向刚好落在她的前刘海上,园区道路两旁埋在楼层身后的树枝在高处摇动起来,刚好把她的白色裙子掀起来打在他的牛仔裤腿上,像家里的那只黄猫不停的在脚边蹭痒的骚动感。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跑掉,两人也绝口不提昨晚差点就要发生的事。
她顿了一下,借着刘海的掩护朝他的脸瞄了一眼又道:“是有什么事儿吗?”话一出口又悔不该自己问这么傻逼的问题,自己掩饰掉自己的尴尬。他刚好跑到路边拦了一辆的士,给她开了车门,两人都坐进了后座,清了清嗓子“你刚刚问了什么?”,幸亏没被听到,然后支支吾吾道:“奥,我问从这里去饭店有多远?”边用右手捋了一下以为乱掉的刘海。“奥,最多20分钟,包括堵车。”她望着的士的前车窗外,赶路的急匆匆的行人从人行道上三步变作两步,生怕绿色的小人变成红色车辆把自己隔绝在流动的车速当中,那是极其让人讨厌的感觉。她埋在裙子里的那双腿被旁边的硬邦邦的像棍子一样的牛仔裤抵着,像找到了一点可以在这个世界安放自己那颗飘忽的心的依靠点,那股力量一点一点的靠近自己,最后变得理所当然然后厌恶掉。她知道是这样一个过程但她仍旧要飞蛾扑火。像焚烧的棉花桔梗一样猩红的城市灯火在脏兮兮的车窗外结成了一张巨大的网,专门捕捉她这样的青春少女。
从狭小的的士车里探出一只脚来,街市水泥建筑散发出来的闹哄哄的余温一点一点的从腿部扩延到全身,裙摆像沉重的累赘拽着自己喘不过气来,双腿跟着他的运动鞋的步速踏进灯火通明的热闹里,她装点起自己的生气,要把自己裸露出来的瘦削肩膀合时宜的在他面前晃荡,让人误解成一对情侣她感到异常高兴,她的前刘海总是打在眼睛前面遮挡住这长久沉默累积起来的尴尬,等上菜的间隙里,四周围杯盘碗盏的撞击和自吹自擂的汉子清晰的把两人的沉默打碎,他主动谈了起来。
“我没什么事,就是想回去看看我妈。”嘬了一口茶,声音提高一个度继续道:“我堂姐结婚,我妈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去参加一下。然后就请了5天假。”
她咧嘴笑了一下,但这种吃惊的表情无法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很轻描淡写道:“奥!那很好,挺棒的。”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她躲闪着他投射过来的目光:“菜来了,菜来了。”
她吃得极少,他偶尔给她夹菜,把鱼没有刺的部分都夹给她了,她低着头无声吃饭的时候,头中间那条五五开的路子特别明显,连短留海都跟着叉开了一点,她拥有一张现在明星们都青睐的鹅蛋脸,所以不挑发型,都好看,脸上白里泛着粉红色的晕圈实在让人忍不住一把想要揽入怀中的冲动感。不过他不想要那么容易得来的东西。
总算把这漫长又无聊的一周等过去了,从周一上班的那一个小时开始就在等着周五快点到来,工作上永远都有忙不完的烦心事,那是自己无法改变的,但唯一能改变的是自己的生活方式,他每晚发过来的晚安,她从来没有回复过,她害怕给了足够多的回应和期待,终有一天会全部粉碎掉,然后自己苦心孤诣建立起来的独自生活的王国就会彻底被这个人瓦解,虽然迟早都要崩塌,但她想要它晚一点再晚一点。
周六大早就被电话震醒:“懒猪,起床了。”熟悉的男低音从手机屏里猛灌进耳朵,把自己的最后的那点惺忪彻底扫荡干净,从硬邦邦的床板上跳起来,眼睛瞪得老大认真的解读他传递过来的每个文字的意思。
“我在你楼下,给你送早餐过来了,方便让我上去吗?”
“不不不,不用了吧!”一边接电话一边把窗帘挖开一个小孔,往楼下偷看,果不其然,白衬衣醒目的站在一堆三三两两的老年人中间。
立马缩回来,在房间里踱着步。
“你你你,等我一下。就站在下面等我,我很快。”不等对方回答直接把手机从耳朵上拉下来按掉红色的图标,洗漱上妆换衣,第一次把自己的慌张这么一览无余的展现在他眼前。对着镜子描摹眼线的时候还是因为慌张化得歪七八扭,一个小时后她出现在他的身后。
“嘿!谢谢”他调转身,右手收起手机,左手上面的豆浆油条顺带递给她,她分给他一半油条边走边吃。
“你不让我上去,我就要带你走咯!”嘴里边咀嚼着油条边说给她听。
“去哪儿?”姑娘无心顾着对面的油腻大叔盯着自己隆起来的胸部看回道。
他把她拉向自己的里边儿,自己走在马路外面“去走玻璃栈道,你怕不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姑娘开始变得健谈了一点,偶尔两个人的身体互相碰着,也就不故意躲闪了,公交车的开开停停像是故意给机会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白衬衫的肥皂味搅拌着窗子外流动的风吸进鼻腔里,脑补了一切自己曾经幻想的情节,她的头是真的难受,来不及享受这样的浪漫!姑娘的身体已经完全瘫软进他的怀里,换乘地铁让她舒服了好多,时不时的用手机的黑屏照一照自己的妆容,生怕白昼的阳光把她的缺陷曝光出来。
他为她拍了好多照片,每张都留在了他的手机里面,起初她不乐意摆拍,后来好像拍照的乐趣远远的高于自己做其他事情的乐趣,也的确是美到自己,山体连接起来的玻璃桥,脚下的绿水茵茵,跟着人潮挪步子,听着抱小孩子抱怨声,两个人彼此相视一笑。他们好像一对认识了很久很久的朋友,他对她极其自然的照顾,让她不知所措,总之那一天她开心得像个孩子,很久没走过那么多路拍过那么美的照片。
墨绿色的两座相邻的山逢空架起来的玻璃桥,人群走在厚厚的玻璃地板上,摇摇晃晃,更是添了一层恐怖感,正下方模糊的绿水像要把流连在玻璃桥上的人吸进去,漫步在青色湖边,像一面巨大的平面镜,山脚下背着行李的各式各样的人群,空灵深远的湛蓝色天空都在姑娘和他的记忆里,相伴在绿水湖畔那是她从不敢奢求的幸福,她知道她快要沦陷了。
凉高跟的硬朗皮质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大脚趾的边缘磨出了一个黄白小水泡,直到脚趾头传到大脑神经的刺痛才把她从笑容里拉扯出来,她想来举步维艰大概就是现在自己这种状态最好的解释了,隆起的水泡和鞋子每跨一步水泡就被鞋子扇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疼痛感还是咬牙让自己憋了回去,尽管四周围像火一样的空气燃烧着两个人,但被牵着出汗渍的两只手还是不愿意让自己觉醒般的疼痛打搅,她还想继续这样被牵着。
“我们就在这里等的士吧!我不想走了。”她稍用力把他的手抬起来,声音从蝉鸣的树枝下砸在他的后脑勺。
双方都极其自然的放开对方。
他挠了挠头皮。
“我忘了你穿的高跟鞋了,怪我怪我,你坐在这里休息一下,我来打车。”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小包的卫生纸,摊开铺在花坛边上的大理石板上。
夜幕把一切都隐藏起来,所以她略微疼痛的表情也被藏在深处,他只以为是走累了。
玻璃栈道一日游就暂且告终,但树影下那两张般配的阴影也就留在了她的青春深处,够自己一遍又一遍的翻起放下。
忘了时间是怎样把自己的生活一笔带过的了,因为她的世界被一个新鲜的讨喜的人填充进来,什么都觉得不无聊,接下来的一周她照旧踩点进公司,可是办公桌上从此多放了一张便条纸和零零碎碎的早餐,便条上的字迹隽永潇洒:希望你的笑容能温暖每一个不同时期的自己。下班之后两个人错开时间段集合,那种躲藏式的感情是无法放在同事的目光之下暴晒的,她乐此不疲,同在一个公司的好处就是可以时不时的用余光瞟到那个人,这是天然培养感情的温室,针锋相对的同事好像对自己都豁然开朗了。
她把端午的文案发给老大看了之后,被叫到办公室狠狠的批评了一顿,全大厅的同事都好奇的望向透明玻璃门里低着头颅受训的她,这样的挨骂时刻谁都有过,但他们那颗翻拔八卦的心永无止境,总想探点丑闻出来,发表自己的高见才善罢甘休。
他在办公桌前磨磨蹭蹭,微信给她发的消息也没有音讯,问她啥时候可以走想带她去吃大餐也仍旧没有回响。直直的盯着她坐在办公桌上脑袋专注的和电脑对望着,他看见她失落的从经理办公室出来,眼睛里噙着泪,他紧张她的一切情绪。放眼望到公司的尽头,他只能看到她,也只想看见她,那张淡淡的表情总让人想不自觉的靠近她,走进她的悲伤她的世界。
将近夜半,给她叫的外卖可怜巴巴的扔放在电脑旁,站在云端的写字楼里,窗外波起云涌的天空,外面的雨声一点两点然后节奏强劲的像敲鼓的啪下来,噼里啪啦,玻璃上流淌的雨水瓢泼一样的倾泻下来,像要把楼层和她都要吞没掉了,窗格子对面是浓重的深灰色建筑,被雨雾缠绕进去,只剩下一片炫目银色的雨,刀光剑影。他看得专注,忽然一股温热软绵的拍打触感在自己肩膀上像小鸟啄食般的亲一下,才回过神来。
她两手仍旧摸着斜挎包的拉链处,短刘海像一顶帽子遮住头顶上面的银白光线,微微一笑道:“去我家避雨吧?”
他有点尴尬愣了一下。
“我先走?”她径直穿过企业文化的照片墙。
“等等,伞给你。”他连走带跑的把伞递给她。
今夜是她想了好久终究要来的一夜!不过她心底里是欢喜的!
她举着重重的雨,像小时候姆妈顶着一口黑锅把自己的头深深陷在锅里去赶集的情形,她的小手拉着姆妈的纯棉衬衣角,在忘不见人烟的乡村道路上一直走一直走。
挎包还是被飞溅进来的雨沾湿了。
一身风尘踏进深暗的楼道拧钥匙走进房间,仔细端详了房间的角落,把碍眼的物件通通收捡藏起来,从浴室到厨房再卧室,房间铺上一层薄薄的薄荷水味,洗完澡换好衣衫捆绑起那头搔首弄姿的长发,敷上一张面膜,坐在床边地毯上翻着书,屋外的雨声砸在水泥板上,像整个世界都要沦陷。也会不时的被房门外微小的动静打乱自己的注意力。
手机屏上弹出一个头像。
“我在楼下了,几楼几房?”
她感觉到自己因为心跳加速而升腾起来的紧张情绪。
她在数字键盘上按了606,补充一句道:门开着有灯。
“还要带什么东西上来吃吗?”
“不用,你赶快上来,该都淋湿了。”
对话框里的信息不再跳动。
“水已经给你烧好了。”她再多发了一句。
他已经到了门口,t恤衫被雨水牢牢的贴在他紧实的胸肌上,眉头的水还在往下滴,她拿了毛巾放在他的脖颈上。
等他洗澡是一个煎熬的过程。
浴室里整洁干净的洗浴产品被有序的放置在固定位置,菱形格子的砖红色地板砖有点让人头晕眼花,白瓷墙上还贴着一两根长而细的直发,用水冲下来就变成了黑色的小蛇爬进厕所低陷的地方消失不见,就像他此时一团乱麻的内心一样,瓷砖角落的水渍黄垢让他胃里泛起恶心,他索性关掉浴灯让自己不见着这些和他争锋相对的物品。闭着眼让圆扁喷头抚摸全身。
从浴室里光着膀子出来,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她关掉房间的大灯,床头的黄暗花洒灯光喷下来,他庞大的身影被倒影在墙面上,显得异常高大。
“我们谈谈?”
“要谈什么?”她的眼瞪得老大仰望着他。
“我想让你做我女朋友,这样子我才能名正言顺的为你做一切。”
她下意识的破嘴笑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呀!”
低下头玩弄着放在脚边的书页,书页角折了又理开。
他保持着原状盘腿坐在她对面,直直的望着她。
“想那么多不累吗?”她忽然提高语调,两手撑着地准备借着地板的力量起身,却被他那张力量的手把胳膊揽过来,整个人就跌坐在他的腿上。
“你干嘛?睡觉!”
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味,情不自禁的亲吻起来,那种粗重的激烈落在她每寸裸露的肌肤上,她使劲挣扎,用尽全部的力量反抗,可是心已经被驯服,肢体也慢慢被霸道妥协,抗拒的力量开始在他的抚摸下归于平静,但翻滚的激情一浪高一浪,两个人缠绵悱恻把床单皱成一团,在赤身裸体的亲密里他温柔以待,像是全世界就只在这一刻静止,她挨着撕裂般的疼痛死死把自己埋进他的身体里,才明白爱于自己原来是这样的无法抽离。
凌晨三点的雨夜终于有人睡在她身旁,陪着她度过无数个这样的夜晚。
身体的灼烧感还没有退干净,他和她就这么躺在黑暗里,他问她有没有不舒服,她只不回答,然后紧紧的靠在他的胸膛,他搂住温软的身体,亲了一口头皮,道了晚安。
眼睛在闹铃的声音里沉重又干涩的睁开来,轻手轻脚的还是把她吵醒,她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才5.00,才意识到被罩只盖了一半的身体,急忙把被罩扯过来蒙住自己整个人。
“我下去给你买早餐放在桌子上,我要回去换个衣服早点去公司,等会儿公司见,中午吃的我来给你点。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她还是蒙着被罩不敢探出头。
“那我先走了哈!有事儿给我发消息。我都在”
t恤放在洗衣机上,他拿起来套在身上一股腥湿味夹着过夜的馊味在他的身上徘徊,走到房间吻了一下蒙着被罩的她,就走了。
听见房间门被砰的关上,她才把头从被罩里露出一双眼睛,确定走了才光着身子去浴室冲洗欢愉残留下来的疲倦。
接下来的日子让她和久违的快乐幸福重逢了,节日的红包、鲜花和关爱总来得那么猝不及防,这种巨大的绵延的温暖让她感觉不像真实的人生。
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缥缈的物质打动得一塌糊涂,甚至把最初的自己改变的面目全非。她低估了人生。
和他彻底在一起居住的时间是在两个月后,他搬到曾经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地方,在没有一起生活之前,肌肤之亲是两个人关系最重要的维系因素之一,只是她没想到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的轻而易举成为自己的习惯,哪怕往后在彼此的互相伤害里也仍旧无法戒掉那样的习惯。她想来那样的痛苦估计也叫做爱情。
一段感情在时间的淬炼下变得异常脆弱也异常坚固,攒够了足够多的失望之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也因为攒够了足够多的爱,才越来越深爱。
得知同事试探性的问自己是不是和某某在谈恋爱的消息,她决定辞职了。
因为辞职的事情是瞒着他的,所以回来之后他质问的语气实在不像那个曾经许下一世温柔的人。
“为什么辞职都不事先和我说一个字?”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你急什么?”
“我就是气你为什么都不和我商量就自己决定。”
“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没必要和你商量”
“你和我在一起,你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你还不懂吗?”气氛像一擦就燃的干柴。而且开始小范围的烧起来。
“和你没关系,你根本没办法给我指导性意见,而且我也不会听,我是个自我的人。”
“你自我就不管我了?”
“我只是递交了辞职申请?你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
“我大惊小怪?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你就是要和我商量”,他语气稍微缓和道。
“我觉得没必要,能不能不要这么小题大做。”
良久。
“我不想和你说了,等申请批下来我就走了,今晚上我去朋友那儿睡了。”
“哪个朋友?你从来没带我见过你朋友。”
“还不想带你见”已经开始拿袋子在房间里收拾换洗衣物。
他一把抢了袋子道“不行,不准去。”
“我待不下去,我能怎么办?”
两个人站定僵持着。
“你别走,我走,我出去睡。”
她垂着泪瘫坐在床边沿上。愤怒持续爆升起来。
“随便你吧!”
冲动灌满脑子的时候,头一次见证自己语无伦次,她又认识了新的自己,因为某一件事情大动干戈的时候总要拉扯上其余的不满才够自己有底气,去面对接下来汹涌的争吵,她后来发现这是女性的共性,没想到自己居然和别的谈恋爱的女性毫无区别可言。
争吵于她来讲是生无可恋,好像又回到了姆妈和爸爸的日子,那些日子的暴力就想病毒一样传染到这个年纪的她,彰显着它的余威,所以她实在觉得没意思。
她彻底辞职的那天请部门同事吃了一顿散伙饭。喝得酩酊大醉的倒在路边上,电话薄里只记得他的号码,骑着电动车的大叔都围在她身边,用一口听不懂的当地话商量要不要送医院,她自己拨通了电话让他赶过来把她扛了回去。
“你干嘛喝那么多啊?,去之前就给你交代了,女生不能喝就别喝。真会给我找事儿。”
这样的责备连着她胃里的酒跟着一起被吐了出来。
替她擦拭身子,陪在床边照顾了一整夜。
死灰复燃的感情好像又有了生机。
她趿拉一双旧凉拖,额头上生长出来的痘痘明晰可见,前刘海用黑夹子往脑后抄上去,头发胡乱的捆绑在脑后,脱掉妆容,她站在太阳底下显得异常平凡,一套睡衣随意的挂在身上,每天在菜市场东挑西选,俨然已经习惯腥味浓厚的鸡鸭鱼肉味,而且还装作成熟的已为人母的款式在菜市场精挑最营养和最新鲜的蔬菜,这是她离职之后待在家里的日子。
这大概是每个人都要回归的平淡日子,也是每个女孩往后最终的归宿,她做好饭菜等他下班,中午给他送爱心便当,无论加班多晚她总留着一盏灯为他照明。
可好景并不长,她开始厌恶起这样平庸的生活,后来持续颓废,开始昼伏夜出,与别人颠倒着过,这一点让他们两的关系迅速降到冰点。
一个人最能感知时间从指缝中游走的标志是天气的变化,他想着早点下班去陪陪她,手机屏右上角的数字一跳到18,他就立马收拾东西从办公大楼里溜出来,绿树环抱的园区虽然有众多建筑,但整体环境还是相当的怡人,路面上被吹落掉厚厚的变红了的枝叶,才知晓原来已经到秋天了,晚上的温度开始骤然下降,短袖裸露在外面的手臂还是感受到了一点凉飕飕,打了个冷噤,来不及欣赏这样的美景,抬起握在手里手机给她打电话。
“喂,在家里吗?”
“今儿怎么下班下这么早?”
“想陪陪你,我们得聊聊”
“我出门了,自己回去买吃的。”
“去哪儿了?多穿了件衣服没?晚上有点冷了”
“找男人,看你看腻了,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冷不冷关你毛线事”
“这么大一帅哥天天睡在你身旁,你又重新去找小哥哥,那我也去找小姐姐。”
“成,你多找点。出去开房,别再家里边儿弄”
“讲真,在哪儿?”
“不是说了,去找男人了。”
“说吧,在哪儿我去接你”
“你他妈怎么这么啰嗦,不用了,别打扰我的好事”
“你能有什么好事,快点,发位置给我。我马上过……”电话一长串急促的咚咚咚的声音。
继续拨打。
“你他妈是有病啊?说了不要你管”
“快点,发位置给我,不然我就一直打,破坏你好事。”
“滚,老子要关机了。”
“你知道的,关机我也还是会打的”
“你他妈真有神经病”
“我们能不能理性一点,能不能别像个小孩儿?”
“像小孩儿怎么了?我就是小孩儿脾气。爱要不要”
“赶快回来,我们聊一聊你的事。”
“我就是人生方向的事儿,你能解决吗?穷得一逼。”
“我要和你分手,去找个有钱人。”
“gong,我就是有钱人,谁受得了你的脾气”
“哼,总有人受。”
“乖,告诉我,在哪儿我去接你,咱们当面谈。”
电话还是被挂断。
他一直打电话打到半夜,瘫坐在房间的椅子上,也不洗澡也不开灯。一直等她开门回来。
楼道里的声控电灯一有响动就会陡然亮开,伴随着回声所以有些恐怖,有好几次他听见门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都以为是她回来了,老大爷使劲咳嗽打扫嗓子也把楼道里的电灯咳亮,他在迷离和清醒的周围打转的时候,砸门的声音猛的打在意识里。她故意把门关的很响,门边上他的鞋使劲踢开找一条可以下脚的路子走进房间,好像用这些辅助的肢体操作可以发泄自己现在一肚子的怒气,他睁睁的望着她,毫无疑问她是故意的。
“你干嘛不去洗澡睡觉。”
“你他妈真的是有病,打那么多电话一个都不接”
“手机没电了”说着扬了扬手机。在桌子上找充电器充上电。期间他的眼珠使劲盯着她。
“你瞪什么瞪?”停顿一会儿之后。
“我准备去上海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想去”
“那我呢?”
“谁知道呢?顺其自然吧”
往往事情发展到不由自己把控的时候总用一句顺其自然来搪塞双方!她曾以为往后余生就是这个人了,到现在她仍旧很肯定就是这个人,只是她还想再赌一把,和他处着的这一年来,她发现了多面世界的自己,没办法必须先满足那些不同的自己。
一个跌坐在椅子上,脑袋靠在沙发椅脸朝向天花板,神情严肃凝重,一个坐在床沿边上低着头,右手拉着不牢固的流苏款式的超短牛仔裤,把撕下来的须扔在床底下。
“我所有的不安全感都是来源于我自己,因为对人生的不确定性,对自己未来的恐慌,对工作的失望,等等一切都是引起我情绪波动的根源,你无法解决”
“那每次和我吵架可能不是我的原因咯”
“嗯,很多时候吵架都不真的是因为你,我只是把生活里所有的戾气都借由你撒出来的。”
“那岂不是很不公平?”
“你见过有多少爱情是公平的。”
“可是你真的认为你去了上海,就彻底解决你的问题了么?”
“我不知道,但我能确定的是我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
“哼,那我也只是你随随便便想丢掉就丢掉的东西咯!”一声无奈的冷笑。
“唉!随便你吧,或许我是给不了你想要的那种生活,你想走就走吧!”
良久,房间里被铺上一层淡淡的琥珀色,两人的思绪都各自纷飞。
“如果我要你留下来,你是不是不会为了我留下来”
“不知道,但我做的决定应该都不会改变。你可以去找我”
“找你?呵呵,天各一方,你也知道你的脾性,那么讨厌异地恋”这样的笑让她最恼火,有种讽刺在里头,但今天她没有借由这声半笑不笑加大火气。
“我觉得我好失败。”
“在感情里面谁又有多成功呢!”
她顿了一下接着开口道。
“我实在无法接受,现在的我就是结婚后这个邋里邋遢的样子,每天围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转,那是一个人的可悲之处,我不想那样我也不喜欢那样。”
“你完全可以不那样,你要去找自我找工作实现自我人生价值我都没有阻碍你,为什么就非要离开呢?”
“和你吵架的时候,我想去死,好痛苦,所以该想一想我们俩是不是性格不合。”
他又在黑暗里叹了口气。
“遇见你才让我感觉一切都有了更重要的意义,我也才知道我的脾气原来这么不好过。”
“所以分开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如果到最后实在牵挂对方,我们就在一起,这也没什么”
“但是错过还会在一起吗?”
他的这句话让她心里一抖,鼻头一酸,泪水掉在手背上,她赶忙拿右手掌心擦拭眼角。
声音有点歪扭道:“如果真那样,也是我们此生缘尽。”她尽力稳住用正常声调。
他的头从沙发椅上直起来,然后起身走到她身边,把她的头往自己肚子上贴过来,双手抱着一头蓬乱的头发,细微的啜泣声在房间里滚动起来,肚皮处一股热流穿透过衣服浸在皮肤上。右手轻拍她的肩膀。
“我们到底是怎么了?”
“如果非要这样我尊重你的决定。”
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两人都在沉默里各自思索,他弯腰横抱起她去浴室,褪掉衣物帮她洗完澡,再抱回床上盖好被子看着她睡下去。
离别在即,两个人的关系又重修于好,她也闹不懂这一场分离是最后的告别还是只是一点阻力,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在等走的日子。
全身心的投入到欢快里面,好像并没有那么糟糕,昨夜的游戏实在太醉人,把荒唐肆意的丢放出来原来这么爽快,那种纯粹的笑把脸部肌肉都冻结起来了,让人前俯后仰的笑料都是由男生杜撰出来的,这样年轻人才是自己想要走进的世界,有几次笑得都憋不住尿,一点点从尿道挤出来沾在内裤上,后来赶忙跑到厕所才抑制住不由控制的笑。
冬天的气色总给人一种灰白的沉闷感,无论是广阔的天地还是鲜艳肥美的建筑群,在冷风的袭击下走在臃肿的人群里依然觉得内心空荡荡,包裹在绒厚的打底裤下的双腿,频繁的步调才让双腿在这冷漠的凉风里找到一点温度,从小美那里出门更加的深切的感受得到。
给小美发了语音留言。给她把家里的卫生打扫干净,水倒在玻璃茶几上,才关门而出。
“小美,谢谢你带我走进你的圈子,那些快乐是我生来从没体会过的快乐,我后天的火车票,准备去上海发展了,等我站脚跟来上海找我。”
语音内容有点长,大多是说一些客套话感谢话。
从昨天下午,他的头像在微信聊天窗口置顶的位置,但右上角就是不出现红色的消息未提醒数字。她想赶快回去,闹个明白。
拧开钥匙打开门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一整晚这个房间里像一潭死水没有人生活的痕迹,昨天出去的样子是什么现在回来仍旧是什么。
把要说的话打在待发送区域,还是无法按上发送键,想把那一串熟悉的电话数字拔出去,也还是辗转反侧。房间里的每一寸地方都是他的味道,柜子里挂着的熨烫整齐浅色系颜色的衬衫,随便翻看一下就能想起这个人,仿佛还在房间的某个地方。
她披了件大棉袄,粉色的大绒睡裤,下楼去散散步,说不定就能把一切忘个干净,时间在朝夕之间飞快游走,红彤彤的冬日暖阳躲在建筑和墨绿山后面,和你捉迷藏,深夜的温度还是无法在热闹非凡的地方暖和起来,平整洁净的马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夜市摊的美食都刺激不了蜷缩在被窝里的吃货味蕾,冷清的三两顾客,吮吸香烟的那个跌进颓废和欲望的享受模样,眼神迷离的在烟雾里迷茫,她望着这一切,心里开始明朗起来,每次心情不好,她只要下楼散散步,看看周围的人群,她就会感觉到很开心。这样子的癖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练成的。
手机在深黑的口袋里震动,把脑袋也一下子震清晰了。望着屏幕上的电话号码喜出望外,但还是正色着接电话。
“喂,干啥”语气有点责备,表情也跟着责备。
“在哪儿呢?”
“现在管我在哪儿了?”
他听出了她的不爽。
“反正我不联系你,你永远也不联系我”
“你他妈非要雪上加霜吗?不会说话别说话”没想到动起真格来了,这回把缩在衣袖里的手往外伸出来,把袖口放在手腕的位置,本想给个台阶赶紧下了得了,没想到来这么一句气死人的话。
“我在等你联系我啊!”电话里男声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把这几个字发过来。
“我是不会联系你的。”
“等会儿我有电话进来”
“喂,小美,咋了,头还疼啵!”
“我说姐妹儿,啥意思啊?去上海是几个意思?”
“没啥意思,我之前忘记和你说了,我准备去我的梦想城市了。”
“这才刚把你介绍给男神们,你就要走,条件个个都好呦!”
“没事儿,你留着自己用啵!”
“我嘛,太熟了,不好下手”她咯咯咯的笑出声。
“别笑,给你说正经的,那个阳蓝天要加你,我把你微信推给他了哈!”
“唉,别介,我这不是要走了吗!”
“我已经推了,你们自己聊,和我没关系了。”
“那,好吧”
“机会自己把握啊!讲真,你什么时候具体几点的车,感觉好突然啊!”
“没有哇,只是这个决定了很久,我没说而已”
“那行,到时候去送你,你上海那边有朋友没?孤身一人你勇气还是蛮大。”
“放心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没有什么是一部手机不能解决的。”
哈哈哈,那成,回见拜拜
“拜拜”
迅速切换到他的界面。
“和谁打电话这么久”
“高中同学。”
“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楼下散步”
“好,我去找你”
“我买了后天下午5点的火车票了。”
“嗯,好,自己多注意身体和安全”
“别他妈像个娘们儿一样婆婆妈妈好吗!”
“成成成”
挂断电话,手扶着手机贴在耳朵上,手感受到的冷是心里的冷,屁股后面像一盆凉水泼在了身上,把身体的余温像慢慢的撕开一个冰冷的洞。看见他迎面走过来的那一刻,觉得自己和他同居的这段时光还是无比幸福。
她从没开口要求过他,能不能陪自己去。她不敢问也没有勇气问。
“你这一天一夜都去干啥了?”他迎风走去她身边披头盖脸的就把这句话丢给她,也不管她接不接受。右手捉住在肥大衣袖里藏着的那只纤细冰凉的柔软手掌。把她的左手捧在自己的掌心来回揉搓。
“出去嗨了!我不是给你留言了啊!你自己不回,怪我咯!”她嘴唇微微向前嘟,表示自己还在生气的状态。
“你不知道我生气了吗?没回你明显在生气。”
“啊!我真不知道,你因为啥就生气”表情瞬间变得惊讶万分。两眼睁大,一脸询问惊叹的望着对方。
“前两天不是还没和好吗?早上出门我就没搭理你。”
“你特么一大男人怎么这么多气,我早翻篇儿了。真不知道找了你这么个气大婆妈的男朋友。”
“我靠,你去见别的男人,还不让我生气了?我怎么找了你这么任性的女朋友”
“就是一同学,去请人家吃顿饭,你特么还这么斤斤计较,谁逼着你找我当你女朋友了操蛋了”左手使劲从他温暖柔软的大手里扯下来。
“成成成,我不说了。我这么诚心留你你真的还是要走?”
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往回去的方向走。
他大跨两步赶上,把她揣在口袋里的手用力拉出来,握在自己手里再装进自己口袋。不容她挣扎。
“你昨晚在哪儿睡的啊?”
“还能去哪儿”
“哪儿”停下脚步仰望着他道。
“昨晚在楼下旅社里凑合一宿,空调效果贼差,还是没有你在我身边睡着暖和,那床简直硬透了。”
“废话,你特么是猪吗?不是有钥匙?弄丢了?”
“这不是就等着你给我打电话找我回去的嘛,在公司待到12点才走,一直等不来你的电话我就下去开房了。”
“你活该。”
“你都要走了,别这么大火气成不成。”
“看着你就让我莫名的有火气。”
“等会儿回去给你灭火。”他舔着脸凑到她的脸跟前偷亲了一下嘻笑道。
“滚,翻你一个大白眼。”
冬天的夜来的奇快,黑色像一块热巧克力淋在世界,不知不觉就借着灯光把黑色的世界撕了好多条口子,猩红车尾灯显得格外刺眼,尾气烟筒里抽放出来的搅拌着发动机器的机油气味排放在湿冷的空气里,让她忍不住把手捂在鼻子上,他用另外的手替她遮挡住以为捂住就不会渗漫进呼吸道的空气,紧紧搂着她柔软的身段往前走。
临行还是在他不愿意面对的转身里到来,无论多么不舍双方都心里清楚,此一别将会是遥遥无期的重逢,而且重逢过后的情形又有谁会知道。
她在告诉他准备哪天走的前一天晚上就把三个笨重大箱子拖走了,上火车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对不起,我已经上火车了,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的背影我也不想看你转身的背影,所以提前一天走了,房子还有一个月到期,你自己记得续租。冰箱里给你准备了你这一周的食材。你的白t恤给你放在衣柜的抽屉里面,袜子放在最下层的袋子里装着的。球裤也一齐放在最下层的格子里。”
电话里沉默许久,久到她把手都举酸了。
“你别哭啊,大男子汉的,不就一个女人嘛,哪儿没有。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这世界最不缺两条腿的女人,所以放心哈!”说着说着自己鼻头一酸,电话对面只是偶尔咳嗽,他的温度只有电话里的这一个电缆通道才能感受到,但现在就连这样的温度也在一点一点变得冰凉。她两行清泪一滴接一滴的打落在自己湖蓝色棉袄的衣前襟上,湿哒哒的一块。她迅速从耳朵上取下耳机,把脸望向一望无际的车窗外面的黑色,像随时黑暗里会出现他的面孔,怕被坐在旁边的陌生人偷窥了自己的秘密,努力抑制住自己因为心碎而不由自主颤抖的身体。车厢里的空气很闭塞,零食和垃圾还有男女老少身上的气味杂进来的臭味,此时在她心痛的感伤时刻怎么都闯不进来。她无暇顾及座位上黑色的陈年老垢,专心的沉浸在有他的世界里。再次把耳机送到耳朵,电话对面还是没有声息,传来遥远的摩托车的飞驰电掣的响动,但也感觉是游离在遥远的听觉之外。
听筒里的嗓子恢复了正常声调,把话语像发网球一样发送过来。
“小月,你他妈的太狠了,连送都不给我最后的机会,我就这么让你讨厌?你爱过我吗?”声音已经被挤得不成形哭腔再次在电话那头传在离他越走越远的某一个铁轨上。她头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他,想飞到他身边抱起他的头告诉他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无论将来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可是她没有勇气。
他没想过自己会当着她的面控制不住这样的情绪,想起了毛姆在《月亮与六便士》里说的那句话,你想要阻挡他出轨一个女人,你还有打败的可能,但如果在理想面前,你就显得无能为力了。或许现在这就是他所处的处境。
“到那边了,电话联系,给我报个平安,我没办法再和你聊下去了,心里边儿现在搅着痛,我原以为我可以控制住,嗯!休息一下!”他不等她回复就径直扯下手机挂掉,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挂掉她的电话。但自己实在受不了了。或许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听着耳机孔里打来的快节奏的嘟嘟声,知道她能感同身受他此时的状态,从上眼皮和下眼皮中间的缝里探出去,车厢里的臭脚丫熟食变质的味儿混合闯进自己的鼻翼里,一股难受和恶心在胃里翻腾。
天空在铁轨电线杆的野外亮堂起来,撕破了玻璃窗子里的世界,车顶上方的音响语音里播报温柔的女乘务员的提醒内容,下一站终点站:上海。脑袋和身体在一整晚无眠的状态下开始昏昏沉沉,把自己的情绪整理收拾了之后,她想她会用一个全新的自己去面对新的生活,把过去储存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慢慢就会消散的。
上海的雍容华贵和时尚是她早就从书本上手机里视频了解过的,亲眼望见的上海居然没有丝毫弄虚作假,镜头里的的美颜盛世现实生活就是这样,历史赋予给它的责任,它不孚众望担起这样的责任,她望着眼前高大的城市,背着背包拖着行李深深的鞠了一躬,车站附近的的士师傅惊奇的看着她,她心里有种莫名的安心感,这不是谈恋爱或者某个人能给与自己的,她的年轻是这座城市要吸纳的精华,她也需要这样的大都市来成全她的年轻。
冬天照旧很冷,背包和庞大的箱子挂在她6尺多高的身体上笨拙的往前走,你会想到心酸,但谁不是从辛酸开始。的士大哥立马询问过来问他去哪儿,驮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和的士大哥商量好要去的地儿,然后才爽朗的把自己的行李递给的哥,自己背着贴身小包在后面查看手机,每个城市车窗外的感觉好像都差不多,的哥就带着自己穿梭在整洁干净的巷子深处,把自己的满腔热情和兴奋随着城市建设斗转星移,硕大的西式建筑和标识跃然眼前的时候,她就想起了电影里那些长镜头下的上海,它被战争凌掠一空之后负重前行,在极大疼痛下学着再次站起来,它的坚强程度堪比人类。
房东的形象被周星驰的电影《功夫》里的包租婆演绎得太形象太深刻,好像全世界的包租婆都是肥肥胖胖,脸上折叠起来的肉像肥猪吃食一动一动的颤抖感,肚子像吹满了气的气球,无论怎么穿着老年朱红色纱裙跳广场舞都无法甩掉的肉,把垂感十足的裙子撑得鼓囊囊,她的房东也是这样的款式。房东对她很好,在和历城一样的小房子,一样的温馨十足,上一任租客也应该是一位女性,房间布置还残留着上一位租客的气味。她整合收拾了一下变成自己的风格,房东借给她很多工具,找工作的这半个月已经充分体会到了一个人的孤独感是怎样油然而生,于是她想把一切都寄托在房子的巧妙布置和节省空间的成就感上。刚来的气势汹汹的兴奋感已经在这半个多月消耗的精力和金钱上损失惨重。到底上海还是上海,它不同情谁。
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在拥挤的地铁甬道上生无可恋,险些迟到,新一代年轻人的霸蛮方式是这样无声无息的进行的,好像这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稍微展示一点自己淑女的气质在地铁里面就只剩下在站台上错过一趟又一趟的地铁,让她几近崩溃。被人群推着往前走只有学校进行校运会的开幕式的时候,时隔很多年过去了。自由和散漫在上海的早晨是不存在的,四周都是人肉组成起来的人墙,地铁就像一个一节连着一节的纸箱子,因为速度过快和劲风撞击的时候,车厢就会有一种要毁灭的错觉,然后就跟着左拐右扭,头顶上方吊环有无数双白晃晃的手挂在上面,黑色系大棉袄里面散发出来的身体气味,早晨的起床气,头发里油腻腻的头皮味,躲在高大的厚棉衣下面的一丁点空气里苟延残喘。
新工作充满了挑战,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心里一直犯嘀咕,在她成功拿下公司部门奖励的第一桶金之后,她被死灰复燃的信心才又重新点燃起来,果然也不负自己连续这两个月的挑灯熬夜的钻研。她得出一个结论,公司鞭挞着你往前走,付出和结果一定会成正比,如果不是,那就是付出还不够。
她所有的安全感都必须要靠自己挣,这么几个月她杳无音讯,不给他打电话也没有消息和短信,她的聊天窗口已经被滑到屏幕展示不到的地方,他中间给她打了很多电话,但不是无人接听就是不在服务区总之各种各样的理由。今天又点了她的朋友圈,11月4号发了一条一切安好的动态就再也看不到消息,好像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了一样,他反反复复的滑下去,配图就是一张蓝天的图片,视角是在样式天空,除此之外什么都发现不了,不知道她的心情她的状态有关于她的一切。他还是忍不住拨了那个绿色的电话图标,把手机缓慢的抬到耳朵上。盯着长久的拨通之后的嘟声。心里在巨大的跳跃像把脑子都要跳乱了。
“喂!”还是那张熟悉的嘴里发出来的声音,没变,他喜出望外。
“之前给你打电话,你都在忙,工作稳定了吗?住的地方确定了没?”
“确实很忙,已经确定了,上了一个月的班了。”语气平和回道。
“你好像从来没用问过我要不要和你一块儿去。”
“是的,有什么好问的。”她右手擦着刚洗完的垂在后脖子上的湿头发,水一滴一滴的滚下来,一边跌坐在沙发椅上,用干发巾的一角擦着一股一股的黑湿头发。思绪飞到她熟悉的房间想象着他怎样的状态和自己打电话,她已经把伤痛抛在那个难熬的铁轨夜晚,完全把它置身事外。
“你若真想陪我来,不就来了吗?”语气蛮不在乎的样子。
“这么久,你就不主动告诉一下我你的消息?我不问你也不回。是要彻底和我划清界限了吗?”
“你他妈的别移花接木,就是不想问也不想说,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就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这也不行吗?”
“你居然想静静都不想我,我和你有关系谁说没关系!成吧!元旦有什么安排吗?”他垂下头想着她的模样。
“没有安排,挺尸。”
“那那那我过来?”他支支吾吾像难以启齿。
她长叹一口气“我前面一整个月都在找工作,每天累死了,哪有闲工夫和你叨这叨那,后来找着工作了之后,每天早上挤地铁人都快挤扁,工作又很晚才回,回来就要洗漱早点休息。时间就是这样被一点一点漏掉的。”
顿了一下继续正色道:“我没有计划也没有安排,不想出去就想补觉,没有闲工夫怀疑人生的。”
“那我过来?”
“过来干啥?没什么好过来的吧!”
“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你想不想让我跟着你一起在那里工作,我的迁移成本太大了。”
“打住,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就这样呗!”
“你怎么了嘛!”
“没怎么,就这样吧!我单休明天要上班。拜,还有以后没事儿不要给我打电话发消息,我是不会回的。”
“等等,等我说完最后一句话,看来我还是太低估你一个人生活的能力了,我满以为你会把我当成你无法割舍的习惯,可惜我高估了我在你心中的位置。”
“第4句了,讲完没,挂了。”
他还是打开网上买票软件,买了去上海的票,然后数着和她再次重逢的时刻,躺在有她的味道的床单上,睡意猝不及防的袭击来,安心又踏实,目光和注意力不再守候在某个特定的人身上,是件很轻松的事情。
她俨然又回到了从前独身一人的生活,不过不太一样的是她再也不期待爱情,照旧活在自己的小生活和小世界里,满足而安定,但偶尔遇上的孤独感会在每个加班的夜晚来得尤其分明。那种飘零感就想陡然树上的叶子飘摇的落在某个街道上被行色匆匆的人踢来踢去的感觉,不过那样的时刻不会停留太久,况且她和孤独已经达成了和谐相处的协议,长此以往的合作关系。
近来,她喜欢上喝酒了,疯狂迷恋一种感觉的时候是旁人永远看不懂的操作,啤酒瓶歪歪斜斜的躺在房间的有限空间里,这是2009年12月31日凌晨三点,她醉倒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被冻醒,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元旦的白天,好像一切的节假日都把她置身事外,透过厚重绿色的酒瓶,仿佛是自己潜在水底然后睁开眼睛一样,一片渺茫的淡绿色,迷蒙又逼仄。她的清醒已经完全被渗进来的凉气揍醒,缓慢起身开了桌子下面的烤火炉,慢慢的房间里住了一盏橙黄色散发暖气的光亮。她摸了摸脸上糊掉的残妆,照着桌子上摆放着的镜子,用卸妆纸擦拭掉那层薄薄的粉底,眼线完全把眼睛晕染成了熊猫眼。
洗漱完之后换上干净的暖和睡衣,坐在烤火炉旁打开手机,发了一条:“如此寒冷的冬夜里,这样的暖炉就是你的全部”的朋友圈。她并不把网络世界当成自己情绪宣泄口也不把它当成自己无时无刻的依赖和寄托,除了工作需要以外,其余时间基本不碰手机。看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层出不穷的新闻标题,标题党们用各种各样毁三观的字眼和图片来激发手机这端的手指点进去,她觉得索然无味,好奇不过一秒,她在想她是不是快要脱轨了。但你不能说这样不好它至少预示着时代的进步,它带给很多人依托和安心,也不全是坏的缺点。
他在火车上整夜无眠,想象着她离开的那一晚是不是也和自己此时的心态一样,耳机里阻塞住所有吵闹和喧哗,尽管眼睛的疲劳程度已经在超负荷运转,旁边的女士占着一大片空间在梦里正酣。以后都不想再让她坐这样的交通工具。
还有几个小时就能见到她了,心里还是不由得兴奋起来,刷动态果然看到了她,迫不及待的打开和她的聊天窗口,立马定了一个位置。
“是睡不着?还是中途醒了?”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
她的头像才弹在桌面。
“中途醒的,你过来了?”发了个问号表情。
“不是和你说了嘛!我说我元旦过来的。”
“奥,我可能忘了!什么时候到?我来接你?”
“不用,你告诉我你的具体地址就行,我自己搭地铁过来,你懒得跑!”
“那,也成”然后发了一个再见的表情便不再回复。
她也不知道现在内心对他是一种什么感情,期待他来,但没有那么多的兴奋,好像所有的难过和不舍已经都在那一晚打止,但是自从离开他,内心就一直空荡荡,和同事一块儿喝酒的时候就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喝酒,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觉得自己很奇怪。
她仍旧化上了精致的妆容,打扮时髦的在小区楼下接他,看到他的那一刻,他们很自然的拥抱在一起,透过厚厚的粉色呢大衣也能感觉到她的柔软,他确信她还是她。放完行李两个人像所有的情侣那般逛街吃饭,手挽手,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要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跟着吃什么”
“这边的菜清淡得很,你可能吃不惯”
“你都可以我绝对没问题。”
“那成吧!我们吃这家火锅吧”
她拉着他的温暖大手走进了右手边的火锅店。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她摇摇头。
吃完火锅,两人又像第一次去旅游那样,她带他去了外滩,看了那部标志性的建筑东方明珠,和平大饭店,思南公馆,两人掺杂在游客里扮着情侣的身份,游了大半个上海,她的笑容又回来了。
晚上在小房子里吃烛光晚餐,当然是他下厨。点上蜡烛,三菜一汤,穿着家居服俨然就是最平凡的夫妇过着最平淡的生活,原来她一度讨厌的状态在这一刻多么弥足珍贵,她从没哪一刻如此想留住这样的幸福。她也没想到一生戎马归来仍旧想要最平淡的日子。
“跟我回去吧!”两人对坐在地板上,中间小案板上的饭菜和蜡烛光线把房间的上了层色。他率先开口。
“你跟我过来。”她头也没起边吃边答道。
“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她迟疑了一下继续回道。
“有”他右手拿着筷子停下来满眼深情的望着她。
“有我的地方会比这里更好。”
“分开的第一百天,我过得很幸福,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她摊开两手,信心十足。
“幸福就不会在凌晨三点喝酒,而且还一个人喝,你的梦想追到哪一步了。”
“快追到了,只要你别打扰我。”
他想过去吻她的嘴,让它停止讲话。
收拾完杯盘碗盏,他把棉大衣里层的毛线衣也一齐脱掉,瘫坐床沿边上的毛地摊上,整张男性的粗鲁大脸凑到她的细腻皮肤上,拿着书的左手肘顶着硬朗的腹部示意他别挨自己那么近,但越抵触力量就越往自己这边靠。
“别骚,我不想要。”末了她训斥道。
“我想嘛!都好久了”他还是把脸凑过来,手不知不觉摩挲到她的睡衣里层。
“你说你们男人是不是就这么点儿事儿。满脑子看见是个女的就开始意淫。恶心不恶心”她把书合上骂道。
他也不管不顾抱起她就往床上扑,床在入夜的当口吱吱呀呀的颤抖,隔壁的人一定都知道了。四方的墙像高大的佛像一样盯着这两个赤身裸体的人。
幸好因为年轻,无节制的精力让他们把这三个月的想念和喜欢瞬间揉碎,死死的把对方嵌进自己的肉里,每寸肌肤都让自己几近疯狂,那些肆意的亲吻是因为一种极致的爱,他们在这无尽的贪欢里齐步向前奔跑,这种肉欲的鱼水之欢只有相爱的人才能体会到的。很幸运他们就是其中之一。
床的吱呀声还是让她无法安心,她不想让这样的幸福让别人偷了去 她想独自占有。地毯上的冰凉也侵蚀不了他传给她的激情和欲火,那种云巅之上的腾云驾雾,轻微的呻吟不由自主的打落在琥珀色的房间。或许此生只和他才能拥有的快感。
激情过后,两人紧挨着对方的体温,在有彼此的安心里跌进梦里,不想醒来。
她用黑色发箍胡乱把长发挽成一个髻在头顶上,狭小的房间里充满溺爱的味道,他外套上沾满他身体散发出来的男性特有的粗重气味,站在窗子前扒开米白色的粗布窗帘,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支绿色的蔓藤顺着长满青苔的墙壁攀岩在装着防盗铁丝的窗台前,抬头迎向阳光,呼吸着清晨阳光晾晒过的氧气。嫩绿的青藤慢慢的攀附在自己阴郁的心上,终于找到一条绝处逢生的路。她转头扭向熟睡的他,那张胡子拉渣的脸原来在自己心里早已挥之不去。甜蜜的微笑在她脸上泛起来。
她轻手轻脚的搬动房门把手,微小的搬开又拉合,努力不让开门声惊醒他,像小偷蹑手蹑脚的样子走出房门去厨房洗漱,和从前一样为他准备早餐。
门外水蒸气腾腾的翻滚着,一派忙乱的景象,油炸的烟囱味还是唤醒了他的睡思,静悄悄的穿上肥大的绒裤,光着膀子,发型蓬乱的出现在她的身后,弯着腰身把脸贴在她的耳后根摩擦几下,胸膛被她毛茸茸的睡衣摩挲得有点痒,便微笑道:“你起这么早专门为我做早餐?我是不是太幸福了点。”
“是我自己要吃好吧!别自作多情了。”她把沾满油拿着锅把手的那只手伸过来把他整张脸埋在她掌心,想到触摸的真实感真好,然后顺手一推。
“一脸油,赶快去洗啦!今天还有好几个地方没去呢!”
“去哪儿?”他并不理会她,也不挣扎继续让她的手遮住自己的视线。
她赶忙缩回手翻动锅里的鸡蛋。
“别给你颜色你就开染坊,快去洗漱啦!”
“好啦好啦!”
浴室里的水喷洒地面的哗哗声响起来,和锅里煎蛋的声音杂在一起,液化气燃烧的鹅黄色的火焰也使劲的彰显自己的威力,她忽然有点莫名的安心感,关掉液化气,锅里的沸腾迅速就把它的嚣张收起来,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就尤其明显,她收拾完灶台的一片狼藉,端着两碗走进房间放在地毯上的饭桌上。
早餐的时光或许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二人世界,牛奶和面包还有煎蛋是他吃过的最甜蜜的爱情早餐了。
“等会儿还要带我去哪儿?”
“先吃完,急什么鬼,这么一会儿猴急了”
“你见过我急不急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痞笑丢给她。
“你太特么恶心了,这不就几个月没在一块儿吗?什么时候变这么恶心了,哦,我知道了,你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从前没在我面前表露出来,你藏的太深了。”
“啥啊!恶心,是不是有了?我啥都没说啊!”
“装蒜,吃完洗碗!”
他把煎糊掉的鸡蛋一口塞进嘴巴,拿起牛奶就往嘴里倒。
“你就不能慢点?吃个早餐,谁和你抢么?真是服了你了。”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噎不死你。”
他咽完最后一口,剩下的半杯牛奶一饮而尽打扫了嗓子道:“今天究竟带我去哪儿?我好想知道。”
“复旦大学”她白了他一眼。
“我化妆,你洗碗,收拾一下。准备准备出发”
他把头往下跌。
“怎么了,不想去?”
“没有,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儿都行。”
她果然还是她,把自己拾掇得光彩熠熠,和她走出去不时总有眼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不自在感,但是她好像并不排斥,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对方走在冷漠的人潮里,都能感受到来自彼此给自己的触摸和巨大的温暖,不再害怕雨夜的寒冻,自己孤独的走在夜深人静的街道。
没有争吵的日子,仿佛全世界都已经静止,只剩下他一个人。连走过的风景都是他们的T台,是成全这段感情的催化剂。往后用来缅怀,深深的烙印在彼此的记忆里。
今夜想把这么遥远的距离浓缩在和她的缠绵里,抚摸里,想把一切的问题和争吵都在那不断颤抖的床沿边上通通抽干净,或许一切的问题就都不存在了。但是因为爱,又舍不得她那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兴奋的呻吟,把她抱在怀里的真实感很快就又要随风而去,她的肚子深处有点隐隐做痛,但她并不想阻止,任由他翻弄自己,她也想把这几个月来的问题通通让这种不着边际的颤抖就突然消失不见。
临走的时候,她站在窗台前看着一团小而厚的黑影变得越来越远,她泪流满面。好像这间房子的温度都随着这团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想冲下去拥抱住他,打开门的那瞬间,他一把抱住她,用手揩拭掉她脸上滴落的泪,心疼的紧紧抱住她。
“跟我回去吧!”
“我们不要这样折磨对方了,好不好,小月,我求你了。”
她哭得天荒地老,脑袋嗡嗡的,全身感觉像有一股微小的电流麻麻失去知觉的感觉。
一觉醒来,房间的厚重冷气逼仄而来,床沿边上留了一张字条。
“小月,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过余生。以后要接我的电话回我的消息。”
眼睛干涩又肿胀,眼皮前像压了一块又大又重的肉墙。
后来她仍旧不曾接他的电话,不回复他的消息,她换了电话号码也更换了住的地址。
后来他又去那个陌生城市走他们曾经走过的路。
只是再没见过她!
新年伊始,炮竹在遥远的城市郊外偶尔回荡在耳边,这是她离开家的第6年,对于家的思念不真切,或许因为孤身一人的缘故,体味不到来自亲人的特别疼爱,况且母亲也是依附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家庭里,卑躬屈膝,因为总以她的存在而遮遮掩掩,后来她不大去找母亲了,老爸自从添了新的妹妹对自己也不在像从前那般疼安,自己任性的躺在老爸怀里撒娇的那种幸福感离自己也遥远得相当可怕,哪怕回想起来一切都不真实,好像慢慢的在一点一点的失去那种温暖,内心变得空荡荡,在吵架和大打出手的这十年来的粗暴中,大二那一年终于选择成全对方,放过彼此。
这是她在楼下的一家小咖啡馆里发呆想起来的片段,咖啡馆里的腔调大都大同小异,这一年来自己身上发生了很多变化,日子一下子就被自己拖得老长,冬天的上海,就像一个有洁癖的绅士,无论多么陈旧的建筑和站在巷子两旁的枯藤老树,在银白色的天境下,他们的整洁和孤僻都散发着深深的魅力。她用咖啡汤匙悠闲的搅拌着放在欧式蹄花式样的铁桌面上,落地窗的好处就是你能随意的见到外面一切勾起你感伤和兴奋的东西,那些无处躲藏的尴尬,她凝视着这个逐渐熟悉和陪伴自己一段青春的城市。她在等近来结交的首位新朋友,新年将会和她一起跨年。
她偶尔想起他,想起那些个很青葱和快乐的过往,然后便在手机的虚拟世界把自己燃起来的欲望浇灭就像现在坐在咖啡馆的沙发上,用最怀旧的音乐把心底的那点伤一点一点的揭开。屋内的的吊饰繁多,像把一切都负重挂在身上,思绪轻飘飘的浮在云端的时候,张妮那颗滴溜溜的圆黑大眼睛笑眯眯的出现在她面前,打乱掉她的伤痛,收拾起忧郁的情绪努力听着她马上准备张口要说的话。
“亲爱的,久等了,刚刚追求者送到这里,磨叽了半天。”笑着的语调边整理大衣边说道。
“你叫他进来哇!外边儿这么天寒地冻的,你还让他转身回去干啥?你赶紧叫他过来,肯定没走远呢!”她有点责备道。
她极力辩解摆手道:“我们俩女孩子聊天,他跟来做什么?听了不该听的秘密不太好,而且刚刚才开始追,谁知道有几天新鲜劲儿。没事儿我们喝我们的咖啡。”
她便作罢,省的以为她还想见似,也便不再邀请。
“请给我来一杯和她一样的,谢谢”她对着男服务生露出她那迷人的微笑,酒窝像在放送一阵一阵电波给这咖啡馆里的人,无论同性还是异性。的确是非常讨喜和可爱的女孩子。
“咖啡这东西吧!我从前一点儿都喝不惯,都是因为前一任男朋友,所以才开始喜欢上的东西”张妮开始她的表演,一谈到男人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眉飞色舞,你丝毫看不出来她是故意扯出这些陈坛烂谷子的事儿好叫你羡慕。
她衣服饶有兴味的样子向她聊属于她的青春底色和某个人。
“那你们怎么就分开了呢?”她惯常当一个极好的倾听者,把这种需要翻开尘封记忆的问题抛给对方,让对方有发挥的机会。
“那是我平生那么用力喜欢过的一个人,让你失掉一切光彩甘愿去为他做一切的事情。后来因为异地就顺其自然的分手了,两人谁也没开口提出来,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联系,回去同学聚会我从来没有去过。”她的情绪沉下来,若有所思的垂下头看着刚刚被端上来的浓咖啡。随即声音又变得明快起来道。
“没什么吧!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也已经淡忘了,你得相信时间是最好的治疗师。”
“那你后来又谈过几次?”
“之后的三年我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因为不敢开始不想开始。”
“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吗?”
“说实话,不是太知道,只知道在青春的某一刻有一个人走在我的心上,有关于他的一切都会让自己的心跳的很快,每天对于他有整理不完的幻想。”张妮用勺子舀了一小口冒着热气的咖啡嘬进嘴里,像婴儿吮奶嘴那样。
“真好”她羡慕道。
她又笑了起来,嘴角弯曲的幅度像一艘小船,让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强而有力的温暖。
“后来,我便不怎么认真了,除非对方对我认真,我就继续全心全意的投入进一段感情。毫不吝啬,包括我现在也仍旧如此。”她顿了一下,短暂的沉默让她有点不知所措,显然她在等着张妮继续。
“不过这年头,感情想一顿快餐,来得极快走得也极快,都不由你控制。所以态度就又不一样咯!”张妮略带轻浮的嘲笑口吻说,卷曲的长卷发把脸型衬托的极小,棕色的一字眉像毛笔字的一,实在称得上美人的,某一瞬间她都被她的美貌给倾倒。脑门前的长卷发往后走势,把轻淑女的风格演绎的太入戏,也难怪大街上的男人不时的撇过眼来瞅瞅。那种美能叫一个同性嫉妒实在太难得的。
“你呢,别光说我啊!”似乎才恍然大悟起来,自己也应该听一听对方的事情才公平。
“我啊!”
“我单调得很,四年前谈过一任,三个月就分手了,此外就没有异性追我了。”
“天呐,我怎么那么不信。”张妮翻了她一个白眼。
“你太不会享受生活了,人生苦短,姐们儿。”
“我挺好的吧!少受情伤的苦,看你们一个个的都前仆后继的跌进去,把自己整的面目全非又被迫出局,何必呢?除非你们真的很变态,享受这样的心灵洗礼。”她正色道。
“说得有道理是这么回事儿。不过真的很美妙。”
“真的?”她怀疑道。
“真的”
“我们出去走走吧!里边儿太闷了。”
“行,服务员,结账。”
两人一同穿上厚棉外套,起身就往门口离开,玻璃门外面的世界是一片荒凉和冰冷,她们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温热就要消散在这样的北风里,高跟长靴里藏着的细直长腿还是惊艳了这条街。两人互挽着对方臃肿的棉大衣走在用五彩霓虹灯填充起来的热闹街道。
不时的有一两颗头颅转向他们。
相伴走在外滩人满为患的环形街道的时候,各种款式的游客笑容满面,笨拙的蹦跶,摆出白痴一样的姿势对着手机镜头傻笑,留住自己到过上海这座人才辈出城市,再几十年后回过头翻一翻泛黄老旧的相册,把此一时的景象涤荡在自己长长的生命篇章里。
她挽着张妮的手肘,两人悠闲的在庞大整洁的欧式建筑间滑行慢走。
“我以为亲人对我的伤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痛的伤害,是我性格养成的一切根本。”人声鼎沸的间隙,她猛然张开嘴边走边对着张妮说。
张妮也没有停下脚步头朝她的方向转了转,等着她继续。
“难道不是吗?”面露不悦,嘟着嘴,没等张妮开口。
“真是,全中国无论哪里都是人满为患,没地儿站脚,连过年都不放过。”
“大家就是趁着过年的长假出来一游嘛!这也在所难免”她咧嘴象征性的笑了一下。两手揣在口袋里不想露出来。
“我的少女时代是一个顶糟糕的青春。有个喜欢的人,父母常年在外为生活奔波,回到家除了磕磕碰碰,摔碟摔碗他们之间就没有其它的事儿了。”她换口气吞咽了一口口水。
“我永远躲在房门缝隙的那面,惊恐的望着他们,后来我就带上耳机,充耳不闻。高三那一年总算为了我的学习互相克制住相安无事一整年。但我还是成了老师眼中的不良少女。”
张妮从单间包里拿出一盒口香糖递给她一颗。江面上横扫过来的风把两人的头发理乱,把一股股冰冷的头发丝儿沾在精致白皙的脸上,故意让她们的手伸出来把挡在额前的头发往两边扒开才算作数。
“勉强着上完一个大专,他们也终于不再勉强自己余下的小半人生互相委屈在对方的世界里。于是一拍两散。”
“我挺开心的,我终于不用在半夜被故意压低的争执吵闹声惊醒。我变得孤僻、厌世,偏执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遇到第一任男朋友。但是用20年的时间来养成的性格缺陷在爱情面前也真的败下阵来。在爱情面前什么人生、什么自我、什么生命好像都变得无足轻重,冲动的时候甩自己的耳光去死都是极其容易也理所当然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妮停下脚步,用右手拥抱住她,摩挲着她的圆脑袋。
“我那么清高和无所谓的一个人,在他面前仍旧毫无抵御能力,他的魔力于我现在来说一切都是自己给与的。他自始至终都被动接受我的爱。青春里的那场甜蜜的结局是悲剧所以才造就了那场甜蜜的弥足珍贵。”她无奈又感伤的呵了一声。
“原来,原来每个人的青春里都住了一个足以让自己的青春称之为青春的人。”妮儿努力摇了摇脑袋半天挤出这么一句话。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妮儿晃荡起好奇的脑袋问道。
“他啊!长相平平,成绩平平,个儿也没很高。”她眉眼处的弧线逐渐缓和下来,像看着眼前的那些身影娓娓道来。
“他是校篮球队的,但是最丑最矮,每次都会代表学校去参加市篮球赛,投三分球命中率百分百,超帅。他给我的感觉和别人给我的不一样,非常不一样,我知道他打篮球就想去看,想知道他的一切,所以有时候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神奇。”她的声音越来越明朗。想来妮儿该是个极好的听众。
“好吧!那你们怎么开始的?”妮儿饶有兴味的问道,想把她的话闸子打开。
“开始啊!是我给他的情书。用正楷字写了一封接近300字的情书,然后附上我的电话号码和QQ。我没想过他会加我,等了接近一周,我都准备放弃掉了。后面登录QQ之后才有一个新的联系人添加我,于是两个人的聊天就这样在网上施展开。”她欢快起来,有点忘乎所以的那种兴奋,妮儿和她认识这么几个月来,头一次见她如此健谈如此明朗,脸上挂着明灿灿的笑容,尽管天空里深远的稀薄浅黑乌云漫无目的的飘荡在头顶上空,但她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好起来。
两人驻足坐在路边上的长条木椅上,认真的听故事和讲故事都不足以让寒冷侵袭过来。
“后来两人开始约会,看电影,玩溜冰,唱歌,接吻,把最纯粹的真诚都给对方。那段迷失在快乐的时光短暂又幸福。就感觉每天做什么都是甜的,人生里面的一切黑色和阴郁都可以瞬间消失不见。头一次体会爱情的奇妙,一度以为我只需要把在亲情里缺失的疼爱一定可以在爱情里面找到,事实证明过分抢夺爱情里面的爱用来弥补其它的缺失会伤的很透,很痛,而且那种爱来的不长久。其实也没什么,到如今打止都过去了很多年。”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在说关于自己的从前,这也实在太奇怪,后来她就缄默不语,无论妮儿问什么,她也一笑带过了。
“你知道吗?第一次在游泳馆见你的时候,就被你深深的吸引,你自身有一种想让人靠近但又靠不近的那种气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妮儿愉快的说。
“可是我并不是个讨喜的人,家人不喜欢我,朋友和同事也少的可怜,我大部分时间除了游泳馆都用来睡觉和看书了。”
“推荐书单给我咯?虽然我不一定看的进去,但还是要补充一下自己才行啊!”妮儿瞬间觉得自己和她的距离又走近了一大步。
“《杀死一只知更鸟》口碑很不错,对于以后教育你的孩子很合适。你冷吗?我们走走?”她询问的语气道。
“成,走吧,确实有点冷了,今晚去我家过夜吧,我想找个人陪我过年三十。往年都一个人过。实在太无聊。”妮儿边说边起身。两人继续手挽着手高跟靴踏在地板上清脆的声音回响起来,像小时候妈妈的棒槌捶衣服的那种感觉。
“我得回去拿点儿洗漱品才行啊!”
“不用,我那儿啥都有,都有新的,直接去。”
妮儿爽朗的回道。
“那成。看来你是经常有人借宿咯!”她咯咯捂嘴笑起来。
“哪有?是我进场要去旅行啦!我们去超市大采购,我家楼下有一个,不然初一没东西也没地方吃,买点啤酒,我今天给你做做我的家乡菜。”妮儿嗔怒又兴高采烈回道。
两人四下里开始加快脚步往回走。都若有所思的赶路,我想腿长的好处这种时刻就显现出来了吧!步子大频率又高。
夜幕在两人各色的回忆里升起来,汽车尾灯照燃了过年团聚的喜庆,增加了一点颜色,慕烟状的团团黑重云在灯火渲染的上空像一只窜逃的狼,凉风阵阵的横扫这个城市用璀璨的霓虹填充起来的温度。不禁让两人在夜深露重雄伟庞大的西式建筑里搅着各取所需的温暖回到庇护所,诉诸衷肠。
年初一的城市显得落寞孤单和此时的她一样,马路上的车寥寥无几,晨曦光灿灿的阳光摊开在广茫茫的人间,落在带满妆容的脸面上,温热的感觉就顺着流泻进心里,冰冻的手撑开伸向光束发射的位置,像强大的聚光灯,突然在黑暗处照亮自己。瘦瘪的手背上的皮肤在冬季的摩挲下变得干燥粗糙,实在不像一个长期握笔杆子的手。
从张妮的租房里出来,蜿蜒过几条街道,折到昨天的咖啡店,点了一份华夫饼一杯美式。用美食来填满自己的胃何其不是一种幸福和满足,自从搬到新家来之后,楼下的咖啡馆几乎成了自己心灵的庇护所,害怕一个人在房间被潮水般的寂寞涌进来,点上一杯美式看巷子里的人群就能让自己安心一下午,上午十点而且大年初一还在营业的店子少之又少,于是和店老板攀谈起来。
“小姐姐是过年没回家吗?住在这附近么?”店老板围着咖啡色的棉布围裙,带一顶黑白条纹的贝雷帽,边在吧台后边儿忙碌边搭话。
“小哥哥不也没回家,年初一还营业啊?太勤劳啦!”
“俺这是为生活嘛!不得已啦!”小哥哥在吧台后边探出脑袋对着她道。
“呵呵!”她只低微的笑了一下。
“小姐姐是住在这儿附近吗?我看你基本上每个周末都来。”
“嗯,就您楼上。”她食指往上指了指道。
“那倒是近。”店老板从吧台绕出来,端着长方形托盘,小心翼翼的步子走到她身边弯腰轻轻把满满一杯米黄色美式中间白色的液体清晰的浮在米色液体之上,她朝他眯眼微笑道道谢。
“没事儿,慢用,应该的。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找我,我就在楼上一间阁楼里边儿。”店老板愉快的说完,被门口推门进来的顾客打乱忙招呼道:“慢用,我去招呼客人”。
她点着头回以微笑:“您去吧,去吧,谢谢!”
来客是一位独身男子,选择在她的临近桌,她用余光瞟了一眼,因为身材过于高大不得不将眼球给吸过去。在心里默默地惊叹陌生男子的身高之外,恐怕眼神的惊叹也有所表露出来,随即低下头边看书边吃华夫饼。高领粉色毛线衣把一张白脸盘子衬托得更加的水润动人,从浅棕色单肩包里拿出护手霜均匀的涂抹在自己的手上,此时热饮美式下肚之后便不再觉得清冷,整个身子开始泛热起来。
打开清冷的小单间居室,小暖炉把狭小的房间温度还是提升了不少,中午在冰箱里搜寻了一番,还有几根黄瓜和一点排骨,从网上查了黄瓜排骨的做法便开始准备。给张妮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先走了诸多感谢之类的话。
往后便多次遇见那位身高体型之大的男子,有几次两人的眼神都交汇在一起,不过她内心很平静,她能感知男子的眼神和想法。
晨微曦光的街道里被喧哗砸破进来,一派繁华都市的热闹景象,匆忙和急促的车鸣像赶趟儿似的使劲挤进8点至9点这个时钟区间里;昏昏沉沉的冷空气不时的溜进女孩子裹得严实又摩登的马靴,焦躁的望去看不见的马路上,等着那辆熟悉赫然醒目的几路公交。上班族群们的不得已和习惯全都被揉进这大大的杂烩,起球的黑色英伦呢绒大衣的确不是给亚洲人设计的,宽厚肩膀不太是瘦小的亚洲人能衬托出来的 女孩子的头皮屑洒满一肩,静电起得甚至有点窝火。
她索性还占了个位置,饶有兴味的跌坐窗边,玻璃外的暗沉世界让自己思绪格外清晰,上班的路上不是在坐地铁就是在搭公交,这种快节奏的城市生活她吸收和接受得极快。来山海的这短短几个月好像让自己的物质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果然手机里弹出来的鸡汤文章说的还是有点儿道理的。女孩子所有的安全感都来源于自己,永远别想去把自己的一切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她最爱的是她自己,从来都是,对于他只是一种习惯所以才会伤心才会无法割舍,她越来越意识到事实是这样的。
和张妮的把酒言欢算是人生里的一个奇迹,她不敢相信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她们能如此的袒露心声。
妆面精致,头发微卷,一顶紫色线衫帽把她的脸型衬得更加精致了,总会有三两眼光投射过来,整个车厢里堆满乌压压的人群,在公司楼下的公交站一下子全下空了,她也跟着在人群的挤压下下了车,呼吸的第一口湿润新鲜的空气还是让人瞬间赶走想要嗜睡的念头。
“小月”
闻声停下脚步往后转身。
“早餐,给你”
“这么客气干啥?那我拿了?”她开始换了一副模样笑着打趣道。
“拿着拿着”
“你这一天天的,莫非是想让我当你女朋友?”更加放肆的嘲笑道。
“你高兴就好高兴就好”男生尴尬的咧开嘴朝她回道。
“我走了哈!趁热吃。”两步便从她身边走开了。
“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不自量力的家伙,她小声对着早餐嘟囔。直直的往写字楼电梯口跑过去。
“还好还好,总算是赶到了。”对手机屏里的妮儿说。
近来她有些冒冒失失的。
三下五除二的西咬两口大馍,把剩下干瘪瘪的馍随手扔掉,嘴巴里边儿被还没嚼烂的馍塞得鼓囊囊的,吸一口豆浆,顺着乱七八糟的馍润过干涸的咽喉一齐滚进胃里,美味连滚带爬的跑在食道上。
被小美拉扯着进了会议室的门儿。好容易整理好自己的形态,椭圆会议桌围了一圈满脸严肃的人。
“事件已经持续在发酵,我希望文案部配合公关部处理好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文案部的全责。写文案就写文案没让你抄袭啊!这下倒好了,让人抓住小辫子,任人宰割。行政部好好调查这件事情,该赔礼的赔礼,该向大众道歉的道歉。”
总经理打扫了一下嗓子,清亮的声音接着训。
“文案部参与这次活动的宣传文案的都有哪些人?自觉站起来。”总经理的目光凌厉的射向众人。
三两身影颤颤巍巍的低着头站起来。文案部的练部长当着众人的面认错道:“李总,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出一套全新的补救方案,争取在这次事件中吸取教训,积极配合公关和行政处理好这次事件。”
“还吸取教训,这件事都过不去了,如果不能给大众一个满意的答复,你们全体滚蛋!”李总瞪圆眼睛咆哮道。
“是是是,我一定严惩一定会给您一个补救措施,该罚的罚。”
“一群废蛋,干什么吃的,公司白养着你们!”会议室的全体人员的脸都严肃又恐惧,一股硝烟弥漫着整个办公区。
“李,李,李总,我,我,我……”众人的目光在发声源的部分寻找。
“能不能找个会说话的人。”
“这这这次事件是我,整个文案部分的创作是是是我一个人构思的,我只是模仿,并并并没有抄袭。不该连累整整整个文案部,我甘甘甘愿受罚,今今今天会会后我会去人事部辞辞辞职。”她战战兢兢的说完。不敢正眼看大伙儿。
李总紫胀着脸训斥道:“出了事儿就要拍拍屁股走人?这就是你们新一代90后的处事方式和风格?公司因为所受的损失你就一走了之?真是可笑。”
会议室里的紧张都快溢出整个写字楼,这是她入职这么几个月一来头一次见李总,头一次见发这么大的脾气 实在吓人。
“我不管你们出什么方案,是不是被冤枉,必须给我处理善后,擦完自己的屁股。散会。”
众人松了一口长气,李总唬着脸的状态还真是能杀死人!
中午从写字楼里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南方的四月还是在倒春寒的庇佑下不舍得让这群大城市的上班族们脱掉厚重大衣。小美疯癫的从背后挽住她的手臂,像突然被吊着一具死尸艰难往前游走。
“你可是真棒,居然敢当枪眼,你是怎么想的,我的乖乖。”小美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对着她。
“我我总不能让练部长跟着我受罚吧!”
“可是我们全体文案部都知道不是抄袭,是被冤枉的。”小美据理力争,两手把她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没有可是,你的结果是这样,没有中间的一切。”她有点不耐烦,不喜欢别人吊着自己的手臂。
妮儿正好打来一通电话。她顺势就挣脱小美的自来熟,出去接电话,一边摆手让小美先去。
“喂,妮儿,怎么了?”语气低沉。
“看你情绪不高啊!想来我这儿给你做弥撒啵?”
“呦,你什么时候有这操作的了”她强撑起自己的精力道。
“行吧,等我下班儿。”
挂掉电话,阳光透过银色的高耸玻璃写字楼反射过来的金灿灿的暖阳晃得眼睛有点儿错觉,让她无比沮丧。挺拔的写字楼间拥抱着无数个像她这样失意的年轻人。这么想着忘了自己出来吃中饭的事儿了,赶忙跑到肯德基点了汉堡和饮料,就着点儿太阳,小美还是说她帅炸了,她知道她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