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如日月皎若星（十五）

最后一针，漂亮的三叠结，自始至终没有假手于人。

“怎么样？见识到了吧？梅主任原来是我们医院的头一把刀，你今天这一课算是运气好捡到宝了。”有人低声告诉新来的进修生。

还是没有看一眼手术台上的那张苍白的脸，梅云一边往外走一边扯掉口罩，整个人伏在操作室外的洗手台边大口呼吸。她快喘不过气来了，汗珠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梅主任，休息一下吧。”

王现代过来扶她，被她推开，“术后24小时是最关键的观察期，现在这里到底谁是病人？”

冷水洗了把脸，人便清醒了许多。不过是又打了一场大仗，这样的仗，你每天都要经历。怕什么？她对自己说。

有些事是她能够掌控的，比如这场手术，而有些事则不能。

“对不起，今天是我越界了。”她向接替自己位子的人伸出手。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手术很精彩。”

理解，又或者不理解，都是局外人的视线与心境。梅云环视一圈守在手术室外的脸孔，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她点点头，拨开人群想静一会儿，才发觉在这里，自己已经无处可以躲匿。

毕志珍挡在她面前，梅云从她眼睛里读出了责备。也对，如果有辜负，应该是辜负了她们。

住院医的休息室还是只有那么大，极高极小的窗，高低铺，光线永远不足。这是他们灵魂与身体暂时栖息的地方，甚至也是他们或长或短恋情片刻迸发的地方。就连李大明与杜小青的某一次情不自禁，也发生在某个极度疲累紧张的深夜，这栋楼里的另一间几乎一模一样的休息室里。

两个人对面坐着，是梅云先开的口。

“抱歉，暂时不告诉你们，是我的意思。”

“你是怕耽误大明升职？”

“他在急诊科这么多年，凭他的能力，应该早就可以到这个位置了。我们的事是私事，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的。”

“你可叫我说你什么好？你们俩一天天闹什么呢？杜小青也走了，那么大的坎也过了……”

梅云无意隐瞒，也就说了那个电话的故事，“也许，他自己还拿不准自己想要什么。你知道我最不喜欢拖泥带水、纠缠不清，太影响我的情绪，影响我的工作了。我有过前车之鉴，所以必须做出选择。”

李大明努力睁开眼，眼前的一切似乎还在打转。

“你失血过多，还是闭上眼睛休息吧。”他听见她的声音，便不敢闭眼了。

梅云坐在床前。

“你的命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送死的。”语气异常的严厉。

“放心吧大明，梅云亲自给你做的手术，不会有事的。”毕志珍心中极是惋惜。

他的眉头展开了，眼睛里漾出温柔的笑意。

“谢谢你，梅云，谢谢你救了我。”他竭力伸出手，想去碰一碰她的手。

梅云摇摇头站起来。

“我救你，是因为你是一个好医生，而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