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骊歌

她一直单恋他,即使住在一栋楼里,也想与他靠近。于是搜集他的垃圾,定点把他丢弃的垃圾带回自己的住处偷偷地做分析。想象他的生活状态,分析他的女人圈子以及他的背景。

而她的屋子里到处充斥着他喝过的饮料瓶,零食袋,万宝路烟盒,过期的杂志,甚至他丢弃的香皂和撕坏的衣服。在她眼里,这些垃圾是她的全部。是她美好的幸福的幻想,是她强烈憧憬的完美爱情。所以,即便是翻出了他使用过的避孕套,也只好气愤地向门砸去,精液流的满门都是,最后还是得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后来她在带回来的垃圾里发现了他演出的录像带,还有一张丢弃的乐谱。是他写的歌。她在琴行买来口风琴,自己一个人在天台上靠着墙对着谱子把歌曲吹奏出来。再后来,她在垃圾里陆陆续续的发现了他以前女友写给他的信。

在他乐队演出那天,她冒充他的女友与那个女人见了面,说了一些话,轰走了他以前的女友。

因为他抽万宝路,所以她也抽;因为他剪掉了杂志一页里的图片,于是她买来那本杂志也把那张图片剪了下来,贴在墙上;因为无法和他在一起,于是她就会诅咒那些和他在一起过夜的女人;因为爱他,思念他,于是她把自己的照片剪下来,再在旁边贴上她在垃圾里找到的他的照片......

她的爱很卑微,很纯洁,很强烈。这种程度往往达到了病态的程度。她在她的世界里,和她世界里的他假装谈恋爱。可是这个平时有些古怪,且大大咧咧的女孩,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居然连话都不会说。

他的演出结束,她跑进酒吧看他。他背着坐在舞台上,怀里抱着吉他。她不敢看他,偷偷地瞥一眼,也是心满意足的。他突然说,你有打火机吗?她傻傻的站在原地点火给他。他又说,你过来。她就支着胳膊过去了。他说可以弹琴给她听,问她听什么。她低着头,把脸藏在头发里,轻轻地哼着那首她在天台用口风琴吹奏的他丢掉的歌。

再后来,他就突然吻了她。再在后来,她就跟着他在他家里过夜了。

在他家里,她随意地问道,你的垃圾呢?

他笑着说,就在屋里呢,想要就拿去吧,不用再定点下楼去捡我的垃圾了。

原来他早已知道她的行为,但他的语气那么随意,仿佛有点嘲弄的感觉。他可以随意的吻她,随意的和她做爱,随意的处理她对他的感情。她所有的自尊瞬间崩溃,羞耻之心涌上来。她感觉到自己的感情已被他蹂躏,玷污。于是拿起衣服就跑下楼,跑回了自己的公寓。

她突然发现,那些曾细心收集的垃圾,原来真的只是垃圾而已。她的世界坍塌了,原来这不是她想象的爱情,她只是在空虚之中为自己编造了一个完美幻影。她病态的爱,最终还是走向了虚无。

她把那些垃圾装在一个大大的垃圾袋里,想丢弃。却仍旧不舍,最终她决定还是去找他以前的女友,让他们重新复合,也许那个女人才是最适合他的。可是当她找到那个女人时,那女人告诉她,已经和现在的男友和好了,恢复了原来的生活。于是,她只得带着满满的一袋子的垃圾坐着船,前往“梦之岛”。带着虚幻的爱情前往虚幻的终点。

最后有一样东西是她不会丢掉的,并且一辈子都不会丢。

这是日本电影《东京垃圾女郎》。

女主角美雪的爱很寂寞,很孤独。就像盛开在潮湿墙角的花朵,即使没有阳光的照射,依旧活的很浓烈。可是她爱的男人早已发现了她略略畸形的感情,却只是觉得新鲜、有趣、特别,而不能走进她寂寞的内心,欣赏她异样的美。当她爱的男人吉则将她的小小变态“暴露”出来后,她觉得无地自容而又失望透顶。原来爱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纯洁美好。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制造的假象。如果她的爱情是见光死,不如就埋藏在黑暗之中,开出妖艳的花。

爱情的形式总是多种多样,两败俱伤,你死我活也是常有的事。想起《阿司匹林》里的一些话,大概是这样的:“不是A爱B,B不爱A;或是B爱A,A不爱B;再或者A、B都相爱却无法在一起。”任何事情总有一个所以然,存在着的,便是合理的。《东京垃圾女》却让人在变态之中感受到了纯纯的爱情,正因为是超乎常理的形式,所以更让人能够感同身受。在大多数以爱情为题材的电影里,《东京垃圾女》算属异类。但异的不过分,适可而止。并且让人感受到它带来的黑暗气息。不得不说,这部电影,就像是自我沉湎于幻象里的一首残忍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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