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定尘归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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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静雨画江舫

梅子黄时，雨难停断。夜晚的天空，仍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无数的雨滴落在江面，融进水中。远处的连山即便是睁大了双眼也无法看清，仅仅一片朦胧的黑影起伏不断，消失在天际。此时，无论是江岸还是江面，都是一片寂静。只一艘小小的乌篷船静静地停在江心，隐隐可见船内透出泛黄的灯光，柔和，而且细腻。

船内并没有什么装饰，只一张小小的方桌立在中间。桌子左上角摆了一小壶酒，右上则是一方砚台。桌上平铺了一张纸，一人执笔蘸墨，轻轻挥洒，一幅写意的江畔行吟图便跃然纸上。待他画完，又在空白处题上了一句诗：“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正是出自杜甫的名篇《江畔独步寻花》。

正当他写完最后一笔，便感到船身微微一动，跟着门帘被人拂起，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将手中的纸伞放在一边，随即盘膝坐在了那人的对面。看这人时，只见他面容英秀，看去不过二十左右，双眉末端略微挑起，眼条细长，内敛光华，更凸显其英气。他虽只穿了一件素色的长衣，却无法掩盖其人自身散发出来的一股稳定，而且平和的气息。

过了片刻，先前船内坐着的那人搁下毛笔，抬起头来，却是一老者，年纪虽大但却英气不改，脸上条条皱纹，面色在这灯光之下略显焦黄，眼神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令人不由得感到亲近。

进来的年轻人上身稍躬，双手作揖，说道：“老师，弟子最近总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老师。”那老者缓缓说道：“哦，是什么事？”

年轻人放下双臂，直起身子，口中说道：“弟子最近常常一闭眼，都会有一种周身泛起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然而这种感觉却不是来源于外界的刺激和影响，只是说不明白。但是当我睁开双眼，看清周围景物的时候，这种感觉又消失于无踪。弟子不知为何，特来请教老师。”

那老者微微一笑，将刚刚画好的《江畔行吟图》翻转过来，对年轻人说道：“你看着这幅画，你觉得这画中的人是活的，还是死的？”

年轻人一进来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幅画，现在仔细观看：画上远处一面青山，在雾中似隐似现，近处一条大江向阳而去。江畔一文士正信步而行，身边几只蝴蝶翩翩起舞，不远处几棵树上几只黄莺正在娇啼。便说道：“人是活的，老师。”“那这几只蝴蝶和黄莺呢？”“也是活的。”老者看着年轻人的眼睛，继续问道：“那这青山绿水，是活着的，还是死的？”年轻人想了片刻，道：“山水仍旧是活着的，老师。”“山水本是死物，你为什么要说它们也活在这个世上呢？”“只因人是活的，只要心不死，看山看水也一样是不死的。”

听罢，老者也闭上了眼睛，说道：“那，当你闭上双眼的时候，你的心，是活的，还是死的？”年轻人忽然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作了一揖，说道：“老师，弟子似乎有些明白了。”老者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去吧。这种感觉或许会陪伴你一段时间，然而它未必便是坏的。你现在的学识武功已经不需要我再指导，去见一见当今天下的世界。你的感觉也许会对你起到帮助，帮助你去更好的认识这个江湖。”年轻人道了谢，站起身来向后退出一步，跪下向老者磕了三个头，随即起身，拿起雨伞，走出了乌篷船。

船上的老者姓张名阖，单字一个稽，乃是当世的一位大贤；而这个年轻人，则是他的弟子，姓韩名羲，字枢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