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的挽歌

帮亲戚搬家，两位老人变卖了生活几十年的居所，搬到了一个位于毗邻道路一楼的居室。临街的地方，辟出了一个小小的庭院。

庭院里有用粗糙石头砌成的桌子，有专门为散养植树划出的窄小空间。庭院角落泥土上面布满了青苔，蚂蚁和不知名的小虫子爬来爬去。在这个连接着钢筋混凝土居室和繁华闹市之间的一处小小的庭院，为生活增添了多少乐趣，也是多少居住在方盒子里的都市人心灵的慰藉和想象。只是因为它连接着自然，可以追忆故乡的岁月。

中国古代人是群居型的动物，或是几家几户共用一个庭院空间，在院子的中央辟出空地，植花种草，饲养牲畜。或是单门独户享有一个家庭式的庭院空间，邻里之间用土墙或栅栏隔开或没有院墙，邻家的鸡鸭会闲逛到本家吃食，自家的羊群会溜达到邻家吃草。小孩会聚在庭院里奔跑嬉戏捉迷藏，大人会扛着锄头赶着牛马去耕种。阳光筛过浓密的树叶营造出斑驳的光影变化，有月光的时候在庭院的水井里会映出娃娃的脸。庭院是生活乐趣的全部，是勾连邻里感情的纽带。看春华秋实，晓四季更替，感知岁月流转，聆听风叩门环。

在工业化文明和城市化进程加快的当下，在寸土寸金的都市中，建筑的容积率越来越高，建筑面积越来越多，绿地面积越来越少。被一个个小盒子包裹的居室中，人类已经与亲近的大自然越来越远。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鸟的鸣唱，也很久没有了体察作物的生长。已经很久没有过摇着蒲扇搬着马扎听老人讲故事，已经很久没有过品着香茗躺在摇椅上数星星。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泥土的清香，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家畜的足迹。

只是我们还没有泯灭掉对自然的谦恭和珍视。为了勾勒出自然的气息，盆栽、根雕、山水画，将植物畸形的从最熟悉的土壤上抽离出来安置在室内，将静态的山水描摹在居室中以期打造居住的伪自然风景。只是这一切都失去了对于四季流转和年轮更替的认知和细辨，也缺少了对于根植于泥土地上的植物和花卉的认领和温情，再也没有了对于自然的亲情和温度，也失去了亲近自然的情怀和体温。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我们只有在梦中追忆和伤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