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燕归来（七十七）

图片发自App

              第七十七节

        博远上山的时候，已是傍晚，他打算晚上就住在庙里，有些话他想私下和慧诚说说，因为过了明天，村委会放假了，他要回城里去。

        霞姐回到庙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晚饭是冬花做的，霞姐没吃，她把离婚证给师父看，哭着说，我终于没家了。

        师父劝慰道，离了也好，你得学会放弃，这样才能轻松上路，开春后你出去找个事做，好好生活，要对自己好些，别老想着过去的事情，人要知道往前看，日子才有盼头。

        霞姐点点头，慧诚听着有些恍惚，过了这几日大家只怕都是要散的。

        冬花不听师父的劝告，坚持要留在庙里，村里的房子她也不想要，慧诚住哪儿，她就跟在哪，她要把这些年的亏欠给儿子弥补起来。

        师父说，开年后庙里要拆，我们一时半会儿没处安身，你跟着我们只怕不方便。

      没事的，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就算住草棚我也认了。冬花一脸坚决，师父只好依她。

      博远告诉慧诚，开年后自己就不来村里上班了。

        那你去哪儿？慧诚心里一颤，这些日子幸亏有博远在身边，他不来村里上班，以后见面的机会就愈发少了。

      博远拉着慧诚的手，鼓着勇气问道，你有没有还俗的打算？

        慧诚惊讶地看着博远，不知他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是说，你如果有还俗的念头，我帮你。博远一脸严肃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看庙要拆了，你和师父怎么办？一时半会的能去哪儿？再说当初你出家年纪很小，也是逼迫无奈，并不是真的要看破红尘，现在母亲回来了，我看你还是还俗罢了。博远说这话时，眼睛饱含热情，他充满期待地看着慧诚。

        慧诚不敢正视博远，心里乱糟糟的，还俗的事情他从没想过，住到庙里十几年了，已经习惯了这种单调而枯燥的生活，现在要他还俗转身到滚滚红尘中去，只怕还不能适应。

      博远接着说道，我准备辞职，过完年就去深圳，我已经投了简历，估计问题不大。

      他告诉慧诚，村里的工作比他想象中有落差，原先想着回来好好地为村里人做些实事，但现在他改变了想法。有些事情他无能为力，有些东西他不能同流合污，他的存在似乎无关重要，与其这样浑噩着自己的青春，还不如立即改变现状，趁着年轻出去闯闯，或许那种四处漂泊努力打拼的生活更有激情。

        慧诚不知博远选择是对还是错，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呆在农村，舍近求远地去远方打拼，外面的世界果真那样精彩，吸引着博远往外飞？

      博远紧紧拉着慧诚的手，他多想听到慧诚说出一句，好吧，那就带上我，我们一起往外闯！

        以前离不开师父，现在又放心不下母亲，真要还俗，自己能干什么？慧诚心里默默想道，自己习惯了单纯安宁的世界，再无杂念，要抛下这些，谈何容易。

        博远看着慧诚有些闪烁的眼神，不甘心的说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你不说，别人永远不知道你曾经是个和尚出过家，你现在还年轻，可塑性大，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改变。

      慧诚苦笑着，或许命中早已注定，我这辈子就该青灯木鱼陪伴，你不用劝了。说完他低下头去，不敢正视博远的眼睛。

        如果庙里拆了，你能去哪想过没有？师父这么大年纪了，迟早是要离开你的，他若走了你该怎么办？博远不想放弃，依然劝说着慧诚。

        生老病死很正常，即使师父归西了，我还可以继续修行啊。慧诚笑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重复别人的生活，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替别人活着，我就是我，我可以做到不负初心。

        慧诚说这话时依然平静淡定，屋里的灯光照在他光洁的额头上，竟有说不出的柔美，博远低声问道，难道你就没想过要找个相爱的人厮守一辈子？

      相爱的人？慧诚抬起头，博远那俊朗的脸上竟有了泪珠，他半天不能言语，缓缓走到桌前，拿起一本经书，递到博远手上，说道，你瞧瞧，这些都是我每天日夜要读的功课。佛说，这世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上一世的重逢，爱了是续写前世故事，恨了是了却前尘仇怨。没有哪次相遇可以准备，没有哪次重逢可以预演。生命是一场情理之中的意外，你不能改变就坦然接受，无法拥有就微笑释怀。我现在无法改变现状，我就得微笑接受一切。至于所爱之人，师父的爱，母亲的爱，包括你们的爱，我都一一接受，但这些爱我不可亵渎的！

        博远听着慧诚这番话，沉默了。这世界原本就是纷纷扰扰，自己又何苦让他陷入纠结，无端烦恼呢？

    起风了！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簌簌落叶声，这样的夜晚，冰凉如水，没有磬响，没有梵音，只有寒冷的山风在肆意地狂舞着，仿佛要把这世上的悲苦吹散，还原一个清净的乐园。

图片发自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