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凤亭

      “绕堤柳借三蒿翠，隔岸花分一脉香。”大观园里有沁芳亭，凤山顶上有飞凤亭。

      千绦翠柳争相映，万般木槿别样红。有人说，很多时候，一个人对某个地方的印象来源于初识。或许是时间太久，我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忆里的飞凤亭就是热闹的。桃花树下梨花酿，秋时落红春海棠。最是亭边山水色，风雪不没岭梅香。真不错的，像凝香仙子的百花园，年年岁岁，花开不败。

      入亭便是碧螺色的雕花木廊。廊子很结实，走在上面咯噔脆响，还能隐约闻见青苔的涩香。一池水，一汪荷，山石掩映，花香扑岸。佳木葱茏中有带小小的清流从繁花深处泻出，一直蜿蜒蛇行到山间石隙，再潺潺而下。 四根釉红的大柱子撑起老旧的亭。祥云瑞彩，百鸟朝凤，亭子因精致的雕花装饰而显出勃勃生机。我想，飞凤，飞凤，飞的就是那“凤皇来仪。”吧。只是，它的油墨在岁月中淡了，枯皮绻曲着翻起来，露出赭褐的木头本色，似风尘盖脸发衰白的老人。

      听说，他有73岁了。古老的建筑大抵都是如此，经历了年岁的沧桑洗礼，满腹都是风花雪月的故事。可它有些与众不同，它是百年学府里的育人亭，所有的年轮都浸润着朗朗书声和盈盈笑语，这么多年过去了，它送走的是代代才俊，娇人佳子。

    小池塘，藕荷装，细水粼粼钓月光，柔波比梦长。最爱夏夜的飞凤亭，天空拉下水墨蓝的幕布，皓月一轮，繁星满天，夜下的飞凤亭越发透出一种古朴的寂静，若是不与人在去那里走走，倒像在浪费天设的氛围似的。晚课结束的时候习惯去亭边散步，最喜欢绕着钰词昂首大步走，透过浓密的黄角树叶荫，捕捉那格外澄澈的天，翠丛中，有虫儿不住的低鸣。

    就是那时，我念上了这蓝莹莹的天。因为李延年一曲《北方有佳人》，向往上了北国遗世独立的苍茫。我指着亭外的天幕对钰词说，我要去北方的亭子，看那里的星星。她不答，我只听见晚风中轻轻的笑。

      高考结束，我“不幸”留在渝都，她去了北方。她说，灯红霾浓，星亭不得见。幸而不得，我心中的远方仍是那片星辰大海。

      或许因为那年夏日的树木繁荫带走了所有的流连记忆，一批人毕业去了，一批新又来。重游故地，银杏满阶附枯坪，柳枝低伏，竟单调了这么多。

      我想念那时的藕荷晚风，星辰皓月和静默的飞凤亭。

      你听，虫鸣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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