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八月底，炎热的中午。

一个男生脸上红着脸，跑过弄巷。他的两个女邻居指着他背影议论。

—“哦哟，这不是小鲜肉吗？脸咋了？”

—“哟，就是没爸了可惜了。”

他因长得俊俏，邻里喊他小鲜肉。

小鲜肉15岁，自小就不亲他的父亲，父亲不过是一个多年来一年回来一两次，回来必会跟母亲吵架摔东西的可怕角色。

而他的母亲，倔强的女人。开着个水果店赚得不多，拉扯着他长大。

刚刚，母亲哭着跟他说他爸没了，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他反问说：这样不是很好吗？想不到母亲一巴掌甩了他脸上。他攥紧拳头嘴里咬出一句：我以为你巴不得他死。她母亲一个巴掌骂道：你滚。他转头就真走了。

他路过家里关门的水果店，以他父亲名字命名的水果店：大章叔水果店。他现在想把它扯下来，撕掉！

他嘴里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路过空荡荡的学校。父亲从未去参加过他的家长会，从未带他参加过任何亲子活动，任何活动，出现在他身边的，从来只有母亲。他回避各种问他父亲在哪的问题，母亲也从未说过，他好奇过，但她母亲只说，你就当他死了吧。

他路过一个儿童玩具店，里面别人的父亲母亲在帮自己的孩子选玩具。而自己的玩具却从来是邻居家小孩玩坏送的，他不是不想要新玩具，而是母亲说他成绩差不配有新玩具，应该只要会学习。

他遇见他的同学，他同学有个好父亲，两个人像兄弟一样有说有笑，他同学看到了他，却没有跟他打招呼。不过也正常，在学校里他没有任何朋友。

他现在满脑子是她母亲，他爱他的母亲，却也恨她母亲。此刻母亲对他的种种不好全冒在脑子里：骂他做事慢是笨蛋，骂他成绩差还知道吃饭，为什么不去死。

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在胃慢慢搅动着，这股莫名的东西，顺着他的胃爬上心口，最后变成雾一样的东西占据了他的脑袋。

他瞅见路边一条横幅标语：未来充满希望。他觉得讽刺，想哭，但哭不出来。

怎么办？他要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不想回家，明天的开学典礼他也不想去了，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只想走得远远的。

死，突然就从脑子冒出来了。

是啊，人生好像真的太长了，到现在就够了。母亲说自己是累赘，父亲说当没有他这个小孩，没有朋友，成绩差，留恋的东西真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都没有。

走到红绿灯路口呢，绿灯快灭了，走吧。

来不及了，红灯了。

右方有辆大车要开过来了。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往前走。

就现在吧。他闭上眼睛。

剧烈的刹车声后他什么也听不见了，甚至疼痛都没有感觉到。

他没有死，大车紧急避让了他，侧翻，砸边上围墙去了，而司机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