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白娘子与许仙（4）

几天后，当法海出现在“保和堂”药铺内时，他的身份已经变成一个前来采购药材的商贩。因为杭州城里有端阳节饮雄黄酒的习俗，所以这天到“保和堂”来购买雄黄的人特别多。心怀叵测的法海混迹其中，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他佯装挑选着过节所需的朱砂和雄黄，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不住暗中向着人群逡巡。

药铺的骚乱是由董老太太的外孙女婉儿引发的，当时8岁的婉儿正和奶奶挤在购药材的人流中，忽然就觉得脚面上有种异常冰凉的感觉，“蛇，啊――”，婉儿的惊叫凄厉而恐怖，董老太太和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眼前的情景让众人惊呆了：是两条蛇，而且是罕见的白蛇与青蛇。它们吐着红红的信子从婉儿脚旁蜿蜒而过，径直朝着墙角游去，又顺着墙角游走，所到之处人们纷纷避让，最后它们竟然不可思议地顺着朱色的柱子往药铺大梁而去。不知是谁喊了声“妈呀，白蛇、青蛇、这是蛇妖啊”，人群顿时像轰地像炸开了锅四下乱散，有人甚至窜上了高高的柜台。

“不要怕、不要怕”许仙招呼着四处乱窜的顾客，对于蛇他丝毫不觉害怕，因为他自幼就看过爹爹有时会从捕蛇人手中收购各种各样的蛇，有时候会取出蛇胆泡药酒，有时又会把晒干的蛇研成药粉，蛇是可以入药的。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对蛇会怕成这样，就算是难得一见的白蛇青蛇又怎么样，少见多怪，物以稀为贵嘛，蛇又没有伤人，倒是有人总是去伤害蛇，还将它用来入药治病。许仙这么想着，不免觉得这些惊惶失措的人显得有些滑稽了。他大声安抚众人“没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两条罕见之蛇罢了”

“这分明便是蛇妖，不是普通的蛇”，看到那两条蛇盘踞在高高的屋梁之上并无攻击众人之意，散去的人们又慢慢聚拢来，不知道谁喊了这声令许仙感觉更为可笑的话语。“谁，是谁说这是蛇妖呀？这不过是两条蛇而已，诸位不要怕，这没有什么好怕的。”许仙冲着人群喊道，试图安抚一下受到惊扰的人们。

“小爷，大大大事不好了，这这这蛇精正是白娘子和小青姑娘变的”保和宝的伙计寿糜踉踉跄跄从后堂跑来，他光着一只脚，另一只脚上胡乱地拖着一只布鞋，另一只布鞋不知跑到了哪里，这使得他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可笑，可是他的脸却因惊恐过度而扭曲着。“你胡说什么？”许仙不由又惊又怒，“我娘子待你不薄，你还在这里胡诌吓人，妖言惑众！”“不不不，小的哪敢啊，小爷，我、我、我刚才因担心此处喧嚣惊扰到小娘子，动了胎气可使不得，便想跑去后屋找小青姑娘安抚小娘子，可可可是，白娘子和小青姑娘都不在屋子里了呀，便如凭空消失了一般，我一寻思，白娘子和小青姑娘不不不也是穿着一白一青的衣服吗？为何这两条蛇一出现，她二人就不见了呢？莫非这、这、这蛇就是她二人现出的真身.......”寿糜语无伦次结结巴巴的诉说引得人群不由又是惊叫一片，“难怪这蛇是一白一青，莫非是蛇精现身？”、“妈呀，快跑呀，这白娘子是蛇精现身呀”、“我道什么活菩萨呀，原来是要将大家的病医好了好吃掉去呀”、“难怪长得这般罕见的标致，原来是两条美女蛇”……当真是三人成虎，众口烁金，在一片议论与惊呼声中，人群像八月十五的钱江潮水一样争先恐后地涌出了“保和堂”。

法海是最后一个离开“保和堂”，当人群潮涌一般离去时，他朝着站在门口站立的药堂伙计寿糜使了个充满赞许的神色，在经过这个看似忠厚老实的药堂伙计时他低声说句“还有五十两银子回头去金山寺自取”便悄然离去。这一幕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即使是有人看到又有什么关系，法海现在的身份是一个采购药材的商人，和药店伙计说几句话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此刻他尾随慌不择路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可怕之地，但是他的心情却与大家截然不同，他对自己的计划实施成功很是得意，其实早在那两条从域外重金采购来的白蛇和青蛇从他袖笼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游到婉儿脚背上，成功引发骚动之时，他便有了一种难以言状的快感，他为自己的计谋得惩充满自豪。跟我斗，你还嫩了点，你让我庙里断香火，我便要你家破人散。

许仙心里七上八下，寿糜的话语和众人的议论令他的心猛然一沉。顾不上再维持秩序，他冲到后厢房，果见房内白娘子与小青踪影全无。“施主家中有妖魔常驻，恐有灾祸上身”，说来也怪，那天奇怪僧人的话语此刻突然在许仙耳边响起。难道是真的吗？美丽温柔、知书达理，与自己日日相对、同床共枕的白娘子竟然是蛇妖？还有小青姑娘？这不是太可怕了吗？这不可信啊，可是，可是现在这一幕又如何解释呢？刚才自己和大家一样，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一白一青两条蛇登堂入室，不慌不忙地引发了一场骚动。还有那僧人说的话。许仙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乎的，他甩甩头，想忘记那些场景和话语，可偏偏不断有声音从空空的四周传进他的耳朵，他捂着耳朵不听，可是没用，又有一种声音从他心里传来：“原来是要将大家病医好了再吃掉去”、“蛇是一白一青，这白娘子与小青也是如此穿着，莫非当真是蛇精显灵”、“施主面带煞气，想是被妖魔缠身了”……

“许郎，你怎么啦？没事吧？”、“咦，姐夫脸色为什么这般苍白？”白娘子和小青突然的现身让魂不守舍的许仙吓了一跳，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在后厢房门外徘徊了好几圈，神情恍惚的他压根儿没发现白娘子与小青二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就好似两人突然从地底冒上来的一般。常言道疑心生暗鬼，他本来就在那儿胡思乱想，百般疑虑，此刻猛然见到两人，当真吓得不轻，脸上涔涔冒出了冷汗。

“你们，你们这是从哪里冒出来？”许仙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发颤。“咦，我们刚刚从后花园这边走来，姐夫你没看到吗？今天一早就吹东南风，将药堂里雄黄气息吹到厢房里来了，姐姐闻了恶心，我便陪着姐姐去了后院赏鱼池了，姐夫你找我们有事吗？”，雄黄，恶心？许仙心里只犯嘀咕，雄黄是用来趋赶蛇虫百足的，莫非她二人是受了雄黄刺激现了原形......这么想着，许仙更是脚底发颤站不稳了，“许郎，你好像是病了？让我来给你把把脉吧”白娘子察颜观色后念夫心切，上前一步伸手便来拉许仙的手。

“别、不用管我，我没事，你快回房去歇着吧，我还要去开方子呢”，许仙手一缩，慌忙退后一步，他不敢正视自己的妻子，两条挥之不去的白蛇和青蛇一直在他眼前晃动，“娘子不必担心，我就是有些累了，还有些饿，忙得头晕眼花，回房想找点吃的东西，顺便看看娘子，娘子既然安好，我就先回药堂去了。”许仙语无伦次，话语未落便转声匆匆离去，确切地说是头也不回地逃了开去。“许郎这么忙还要关心我，他一定累坏了”白娘子转声对小青轻叹一句，“别忙着照顾我了，小青，回头给你姐夫也送碗燕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