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油门、刹车、方向盘（1）

                        惊  魂                                   

        滴——滴——滴滴！滴！滴！滴——

        车喇叭的声音汇成海洋。小菲印象里上一次听到这么波澜壮阔的汽车集体鸣笛声还是“九一八”那天，那笛声表达的是勿忘国耻，奋发图强的民族之声，感受是如此庄严肃穆，中国人的一颗中国心被那笛声激荡起来，眼底发热，凝神静思。可是，此刻的鸣笛声直吵得小菲脑袋都要喷火了，她要是平时心脑血管有点问题，这会儿真说不定就能犯了病，立时趴到倒在方向盘上，晕死过去。因为此刻的笛声表达的是愤怒，是众人对她这个新手司机在早高峰时段，车辆密集的交叉路口，占错道，要强行并道，又说什么也并不过去的愤怒。她相信，在这笛声的掩映中，在不知多少个车窗里已经亲妈、亲爸、亲大爷的叫开了声。

        小菲要左拐，却占在了直行的车道上。她也不想的，可她拐过来的时候，最左车道停满了，紧挨着它的车道却空空荡荡，当然往这道上开了。麦当劳排队点餐也是哪队人少占哪队，有错吗？

        全红灯的时候，一点问题也没有，拐弯的绿灯亮了，旁边的车流哗儿哗儿地流走了，小菲占的这道纹丝不动，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占在了直行车道上。“上一个路口可是三趟左拐道啊，怎么到这儿猛就变成一道了，哎呀，这是怎么说的。”小菲心知不妙，不过还好，她是慢性子，早走会儿晚走会儿没那么计较。她试着一点一点往左车道上并，可谁让她啊，大家都排了半天了，看她要加塞儿，本来开得慢的车都赶快提速，不让她插进来。她有心开窗跟人说一句“我真不是找巧儿插队，一时糊涂犯的错，您给个改正的机会吧，谢谢谢谢了”。怎么说啊？每辆车从她眼前经过的时间不超过半秒，也就够她眨下眼的。

        小菲一下一下眨着她的大毛毛眼，神经绷得紧紧的，可始终找不到下脚的机会。车流缓缓地停了下来，一辆紧挨着一辆，空隙小得过个胖子都费劲。快到路口儿这段，大家同仇敌忾，最恨到这儿并道的。

        直行的绿灯亮了，这才是要命的开始。她使劲儿往左车道上贴，可终究让不出足够一辆车通过的距离。可以想见，早高峰时段拼抢在路上的车辆里，差不多每一辆里都有一张或几张带着争分夺秒劲头儿的紧张的脸。为了能早出门5分钟，多少大人孩子从睁开眼睛就在拼，甚至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做准备和铺垫，这么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让她生生给耽误了，这还了得。先是紧挨在她后面的司机愤怒地摁响了喇叭，责任人就在眼前，他火最大。“滴滴”几下不管用改成了“滴”声长鸣。被小菲堵在后面走不了的车全效此法向她表达着心中的怒火。小菲心里也急，可不知能往哪里去。“干脆直行走了得了，前面绕去吧。”小菲打定主意，把使劲儿扎向左边的车头往回转，准备朝着不是她单位的方向开也出去。不幸的是，这也已经办不到了。在她左三圈右三圈的折腾中，直行道转眼就变红灯了。被她活活儿耽误了一个灯时的司机们心里的火儿往哪儿撒呀？没别的法儿，接着“摁”她。

        左转道的小车流又开始流动了，小菲这回下定决心，说什么也得挤进去。

        别看车就是油门、刹车、方向盘（小菲的车是自动挡，所以，还好，不涉及离合器），高手和低手、老手和新手不差在机械操作上，而是差在对运动中距离的把握上。小菲——运动神经不发达；距离感，嘿嘿，近视眼还不习惯戴眼镜。她一直没出过什么事，拜两点所赐：第一胆儿小开得慢，第二守规矩不乱并道。有一次，小菲跟在一辆公交车后面开，公交车进站她都没敢并道，也跟着一起进站，一起等公交车乘客上下车，然后再跟着一起出站，跟了足有三站地，直到大公交拐离她的回家路线。

        这回是“挤到墙边挨打”，没法子了。“唉，冲吧！”小菲打定主意，冲着左拐道上一辆小QQ缓缓松开了踩在刹车上的脚。小QQ不肯被加塞儿，提速。小菲怕碰上，想一脚刹车hold住车子，可在一片愤怒的汽车喇叭声中，她急得热血撞头顶，一脚闷下去竟然踩在了油门儿上。只听发动机“嗡”的一声巨大轰鸣，车子向前窜了出去，还好她瞬间又下意识地踩回了刹车。车头一角贴着隔离栏，一角贴着小QQ的屁股停住了。小QQ车内爆发出很大的惊呼声。小菲手脚都凉了，要是再晚制动哪怕0.1秒，她确信小QQ已经像鬼子炮楼儿一样让她给端了。

        马路上安静了，没人再摁喇叭。小菲回过神儿来，看见小QQ后面的一辆大路虎力所能及地往后退出几码，等着她并过来。她一身的冷汗，双手扭巴着方向盘把车头打正，跟着左拐的小车流儿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