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和女儿红

有一年，跟掌柜去余姚谈生意，掌柜忙正经事去了，留我一个人在胡同小巷里瞎逛。

也不知道具体什么街道，发现一所门面很大的宅子，虽然没有苏州园林的可观性，但它也显露着宅子主人曾经的辉煌，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宅子的门面保存得很好，可能政府不让拆，或者住在里面的人的一种虚荣感吧。宅子里面的格局，就改得面目全非了。倒是园子还保留着一小方天地，里面有几棵高大的榉树与樟树。树木也有一定的年份了，枝干苍古优美，姿态万千，枝叶郁郁葱葱，散发着一股清香。我心里疑惑，问了一下门槛闲坐的老人。

老人说:“这是江浙一带的风俗。”老人滋滋呜呜地说着江浙话，我感觉像身在国外一样，一半靠听，一半靠蒙。老人家说的大意是，在江浙这边的大户人家，生了男孩就会在花园里种一棵榉树，寓意期许这个孩子将来可以中举。如果生了女儿，就会在园中种一棵香樟，要表达什么意思我蒙不到。我自己倒是领悟出来一个道理，樟木不是可以用来驱虫吗，可能生女儿，不论美丑，都希望那些蚊子苍蝇等害虫躲得远远的。以上完全个人见解，毫无科学可言。

想想几百年前，人就有这样深刻的期待和祝愿，有着历代族人繁荣昌盛的心愿。

父母种下树木后，二八年华，园中树木已经高过围墙，人们走过围墙，看到榉树探头，就会知道，嗯，这家公子可以说媒了，看见香樟树顶开花，嗯，这家姑娘可以提亲了，多浪漫的事情。不像现在，还得去公园的一个什么角，挂牌相亲，个人资料信息都要一一罗列，真恶心。

江浙人的浪漫还不止于此。据说，余姚老板那一年嫁女，出嫁前一晚，宴请自亲和要好的朋友 就拿出一坛珍藏多年的女儿红。在当地最重要的日子，最好的待客不是昂贵的洋酒红酒，也不是知名的白酒，最顶级的是黄酒，尤其是窖藏多年的。

这也是一个典故，古时候，家里有新生儿出生，无论男女，父母都会请人酿好很多黄酒存在地窖里，等男孩子长大娶亲的时候，拿出来一半当聘礼，一半宴请亲朋好友共饮，叫做“状元红”；若是女儿出嫁，一半当嫁妆，一半与亲朋共饮，表示俺家的猪，被人拱了，这款就叫“女儿红”。

据说“状元红”也好，“女儿红”也好，二十年只是一个基本数，最低标配，分分钟会有藏了三四十年的。当然，这些藏品，我等凡人是遇不到的，就算遇到，未饮也先醉了。

使我醉的，不是酒，是时间，是空间，是漫长的等待。是浪漫，也是情深，是父母对子女幸福安康的期待和寓意，一点一滴，一丝一缕，千古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