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我亲爱的奶奶（13）

第十二章 苦与乐

归途

英子一家搬到南苑，赵芬芬一家住在他们前面那栋楼。英子的左邻右舍都是相识多年的同事和同学，大家也都沉浸在搬新家的喜悦中。新家比原来的住处大了近一倍，英子摸着雪白的墙壁和一起搬过来的家具，欣慰地笑了。

他们一家人，将要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新家在五楼，楼顶。向阳一间卧室给两个儿子住，英子和文贤住在跟客厅串在一起的另一边房间。

年月匆匆，这是他们在南苑的第三年。

五月，文贤家中因着迁地需要用钱，老母亲思索许久才开口问文贤能否寄些钱来暂用，他与英子商量寄钱的事，想等到下月发了工资再往家里寄。

“咱先前留下的，先用那些钱吧。”英子拿出锁在橱柜里的红布袋，她习惯把贵重的东西包好放在里面。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结婚时文贤送她的金戒指躺在里面，她只在结婚那天戴了一次，跟耳朵上的耳环是一对，德英奶奶这对耳环一直戴着，最后耳洞闭合早已摘不下来。

“这是留给小斌过阵子进厂交的钱。”

文贤默默道，他知道厂里面那好些人不好说话，想要把小斌送进去太难了。正常人还好说，可小斌不就是难上加难吗？

英子手里的动作停了，她似乎是忽然想明白了文贤每个月多放到她红布袋里的那些钱的用途，是啊，小斌已经15岁了，是该为他的以后打算了。

她心里一暖，文贤虽然平时早习惯了缄默无言，他还是关心这个儿子的。

“拿去用吧，咱小斌还能等一阵，不能让大妹妹结婚也等。”

后来小斌也没能跟父亲进一个厂，厂里收人的门槛越来越高，小斌只能去外面锅炉厂当工人，脑子靠不住，只能靠体力。

到锅炉厂短短的一段路，英子领着他走了一遍又一遍，他终于记住了锅炉厂到家的路。

“大妹妹说谢谢你，大哥还有妹妹们你还没见过，问咱啥时候回家看看老娘。”

英子正洗着小斌脏兮兮的厂服，上面混合着泥巴和机油，不知道这孩子从哪里蹭的。天正炎热，小斌一从厂里回来就开始从外往里扒掉自己的衣服，穿着裤衩光溜溜地往屋里跑，他出了老多汗，只觉得难受。衣服扔得到处都是，英子在后面一件件地捡起来。

“都是一家人，谢啥。你什么时候想回去看看就回去吧，俺在家照顾孩子。”

文贤还想说话，看她低头继续洗衣服，便不再言语。

那件事要说释怀，英子知道自己永远也走不出来，文贤也是，他只是不说。她还不想回去，因为她浑浑噩噩装傻充愣得过了这么多年，回去，去看他们乞求原谅的目光和影子吗？

她不想去，至少现在不会回去。

如今都说婚姻需要的不是过日子的人，而是互相沟通的灵魂。我的德英奶奶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女人，她勤劳善良不爱偷懒，我始终相信她和文贤的结合，在婚姻的层次里超过搭伙过日子，而终归有心意相通的契合。

“多好啊，文贤有老家，大妹妹和兄弟们，还有老娘惦记。”英子在心里默默地想，她的神思回到了跟哥哥们住的那间老屋里去，那里早就被夷为平地了。哥哥们在她结婚后就少有来往，人啊，都有各自需要走的艰难的路啊，谁顾得上谁呢？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她摸了摸小斌的厂服领子，缓缓地展开了眉眼。

“斌，赶紧冲个澡去，出来给你烙饼！”

漫漫长路，漫漫人生，她要抓住她能抓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