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坏比好重要

现在搞社会科学越来越流行做实验，拿数据说话，行为经济学家更是如此。2010年的一起《经济学人》报道了一个实验……涉及一个重要的心理学规律，叫做损失厌恶。人们总喜欢获得而害怕失去。

我们可以体会一下这个实验。完全相同的条件，只不过换了个说法就能让人拼命地干活，这些工人难道像“朝三暮四”成语典故中的猴子一样笨吗？而事实是每个人都有损失厌恶，换一帮大学教授结果也一样。更有甚者有很多实验证明，连猴子都有损失厌恶。

本文要说的是，这个实验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自由媒体的实事版上全是坏消息。

另外一组实验证明，在跟受试者说“损失”这个词的时候，他们大脑中的一个特定区域，杏仁核（amygdala），兴奋了。这个区域一旦兴奋就会产生一种负面的感情。

人们怕的不是损失，而是这种负面感情。据2010年的一个研究发现，如果一个人脑中的杏仁核受到损害，他就不会有损失厌恶。

这些损失厌恶实验告诉我们，人们对负面感情的重视程度总是超过正面感情。心理学对这个更一般的现象也有个名词，叫“negativity bias”，姑且称之为负面偏见。损失厌恶可以认为是负面偏见的一种。

恐惧和冒险是人的两种非常基本的感情。进化心理学认为恐惧来自人的自我保护本能，而冒险来自人的求偶本能。让人在做损失厌恶实验之前先幻想一个恐惧情节，他就会变得更加厌恶损失。让人先幻想一个浪漫情节，他会变得不那么厌恶损失。恐惧使人害怕损失，浪漫使人热爱冒险。但这两种情绪的重要性并不一样，人一出生就有自我保护本能，而求偶本能则是在长大之后才有。进化使我们大脑中恐惧的优先级高于浪漫，也许这就是负面偏见存在的原因。

也就是说，坏比好重要。

负面偏见可以解释很多事情。如果向你介绍一位陌生人的时候，同时告诉你一条他的优点和一条他的缺点，你更容易用缺点去记住这个人。也许你曾经多次帮一个朋友的忙，他觉得理所当然；一旦有一次你没有帮他，他可能会非常生气，以至于多年以后他可能会忘记你帮过的忙，只记得你曾经拒绝帮他。

另一个常见的现象是批评和表扬。比如你写一篇文章，喜欢这篇文章的读者，可能最多也就点下赞，更可能什么都不做。而不喜欢这篇文章的读者则更可能采取行动，要发表一番评论，非得告诉你他的意见。这样一来读者的负面偏见很可能会造成博客上更容易出现负面的评论。但文章的作者可能也有负面偏见，表扬的评论他会不在意，而批评的评论他可能更在意。

对世界上绝大多数工作来说，该做什么早就有人设计好了，你就算有损失厌恶也用不上。但是有一类工作却要求我们必须超越本能，这就是做决策。大到领导一个公司，小到买卖股票，只要你的工作要做很多决策，你最好能够理性行事。

本能归本能，有些人可以超越自己的本能。他们知道自己强烈的负面情绪会带来偏见，所以他们不轻易纵容这种情绪。他们看到好的冒险机会敢上，遭遇损失却不放在心上。他们看到好人好事主动夸，听说坏消息却能够保持淡定。

朝三暮四的心理学手段对他们没用。这样的聪明人，不会被自己的杏仁核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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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读到 The Power of Decision，decision的词源也可以窥见古人的智慧：

The word decision comes from Latin and it literally means "to cut off". By making a decision, we effectively cut out all other possibilities. We make them in accessible. Remove them from the equation.

理性地对待“损失厌恶”，就是从心里明白，做一个决定，就是主动放弃其它可能性，经济学上的“成本”也是这个视角，所以，不必厌恶，那是我们在当下能够做出的最佳选择，我们放弃的可能性，都是成本更高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