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阵痛（16）

图片发自App

张巧珍每天一边忙着干店里收废品的生意，一边忙着照顾家里面的两位老人。莫大爷因为急火攻心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之后，在儿媳妇张巧珍的精心照料下，慢慢地能下床走路了。又过了半个月，身体逐步的恢复了，身板也渐渐的硬朗起来了。

莫大爷的几位老朋友就撺掇莫大爷上前门街溜达溜达，莫大爷和老友们走在街上，街坊四邻看到莫大爷老远都跟莫大爷打招呼，都关切的说：有些日子没出门了呀；现在看着气色很不错啊；身体恢复的很好呀；年纪大了，啥事情都别往心里搁，该吃吃，该喝喝。每到一处，街坊四邻还是像以往一样把这个把月街道上发生的大事小情给莫大爷絮叨絮叨，并谦虚的向莫大爷讨教：莫大爷，您老对这件事情咋看；莫大爷，您帮我参谋参谋；莫大爷，您说中不中。莫大爷发现街坊四邻对他的敬重并未减去半分，依然倚重他，看得起他。莫大爷心里很是感动，心想毕竟是几十年的老街坊，交情还是深着呢。

莫大爷的身子一天比一天硬朗了，人也恢复了精神气，张巧珍也长出了一口气。莫大爷现在又能陪着莫老太说说话，唠唠嗑，照顾莫老太的基本起居了，这就减轻张巧珍一部分的的负担了。这一段，莫大爷身体不好，张巧珍要照顾两位不能自理的老人，上班期间回家的次数就多了。虽然谁都没有明说些什么，马大娘有点意见，张巧珍还是能看出来的。张巧珍本来想着先坚持一段，不行的话，就不做生意了，先把公公招顾好。现在，眼看着莫大爷的身体也好了，干店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了，真是双喜临门，家里外面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张巧珍觉得再苦再累都值了。此时的张巧珍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对美好生活充满了憧憬，张巧珍走路的步子都轻盈了许多。

莫家二姑奶奶，这几年靠着缝制帆布篷，也积攒了不少钱。她对于自己现在住的三间偏房感到很不满意，儿子建国也大了，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了，莫家二姑奶奶就有了盖新房子的想法。按理说这个想法是好的，谁有了钱不想改善自己的生活呢，不想吃的更好，穿的更好，住得更好呢？每个人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权利。这是一种积极向上的人生追求。

莫家二姑奶奶把自己想盖新房的想法告诉莫大爷和莫老太的时候，两位老人心里非常高兴，两位善良而通情达理的老人，发自内心的希望自己亲人的日子红红火火步步登高。所以尽管对偏房的老宅很不舍，两位老人还是愿意为莫家二姑奶奶的美好生活做出牺牲，愿意拆除三间偏房，好腾出地儿让莫二凤盖新房。三间偏房是要拆除的，但是莫二凤并不想在偏房的原址上重建新房。

在哪盖呢。我们先来看看莫家大院的布局。莫家大院本来是个四进院落，坐南朝北，临街的两个院落在特殊时期被政府占用，当时还未落实政策，仍然被街道敬老院占着。莫家现在是两进院，后门现在成了出入的主门，院子成了坐北朝南。进了第一道大门之后，在连接大门和二门的小路的西侧是三间偏房带一个灶屋，莫家二姑奶家现在正住着。小路的东侧是两棵巨大的桐树，三个人都抱不过来。沿着笔直的小路有三十来米，就是莫家大院的第二道门，俗称二门，进了二门，靠南各有两间房子相对而立，西侧的做了灶屋，东侧的是莫大爷和莫老太的起居室兼会客室，俗称正屋，堂屋。隔得有两三米，靠北也各有两间房子相对而立。西侧的隔开两间住着张巧珍和莫小莉，俗称西屋。东侧的住着莫大伟和莫二伟，俗称东屋。如果家里来亲戚了，莫大伟和莫二伟就会挤到西屋的外隔间，莫小莉和张巧珍住到里面的隔间。

莫家二姑奶奶想把新房盖在哪呢？二姑奶奶想把莫家大院的大门和偏房都拆了，就在大门这个位置坐北朝南盖自己的新房，在新房东头留个两米宽，盖个门楼，留作莫大爷一家进出院子用。这从风水上来说，算是二姑奶奶的夫家老汪家堵住了莫家大院的风水。当莫老太和莫大爷得知二姑奶奶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计划的时候，异口同声的说：“不行！”

前文都说了，莫家二姑奶奶是个厉害的主，她打定的的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二姑奶奶也斩钉截铁的说:"你们说不行就不行了,没门，我非要这样盖！”莫家二姑奶奶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非要拆老莫家大院的大门，谁都猜不透，二姑奶奶就是临死也没有交代当年为什么非要断了莫家大院的风水。在莫家二姑奶奶盖新房子这件事上，二姑奶奶和莫大爷结下了梁子。

莫家二姑奶奶见了莫大爷也不再喊大哥了，直接称为莫老大。这天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话从哪说起，二姑奶奶和莫大爷话不投机吵了起来，谁也没有搞清楚这兄妹两个，谁先动的手。等街坊四邻跑到前门的干店通知张巧珍家里打架了，张巧珍一路小跑上气不接下气的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的情景是这样的：莫大爷被按倒在地上，二姑奶奶正骑在自己大哥的身上捶着骂着，姑奶奶的丈夫老汪，儿子建国，都参与了打骂倒在地上的莫大爷。邻居们上去拉扯他们三个，谁拉莫二姑奶奶和建国就骂谁。拉开了这个那个又扑上去。

张巧珍看到这个情形气得两眼掉泪，干店里的几个下力气的人也过来了，本来是想凑热闹呢，但是一看到这个情形，正义之心油然而生，都知道么莫大爷的病刚好，看到莫大爷被三个人按在地上一阵乱揍，都看不下去了。这些下力人，都是秉直性情，可没街坊四邻那么多顾虑，他们绝不会有拉架是拉架，双方都不能伤到这些微妙的心思。只见这几个彪形大汉，上去就把莫二姑奶一家三口狠狠的扒拉到地上，这边四邻们忙上前慢慢搀扶着莫大爷从地上起来。莫大爷气的哎呀着说：“不得了了呀，没有王法了呀。莫二凤你连你亲哥都不认了呀。”

这时有很多老邻居听到消息也都赶过来了，大伙儿纷纷指责莫家二姑奶：莫二凤你没良心了；自从你从西北回来，你大哥给你帮多少忙，替你作了了多少难，跟你跑了多少路；你现在这样对待你大哥，你真让人寒心；你良心狗吃了。莫二姑奶奶眼皮往上一翻，用犀利的眼神扫过众人说：“我们莫家的事，要你们管。你们说什么屁话，滚，滚，滚！”

大家伙眼看着莫二姑奶奶是油盐不进，人群里不知道谁带个头，朝莫家二姑奶奶呸的一声狠狠吐了口唾沫，然后有好多邻居都冲着莫家二姑奶奶呸的一声吐口唾沫，大家伙儿用这种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宣告着自己的立场，表达着对莫家二姑奶奶这种忘恩负义的行为的深恶痛绝。莫家二姑奶奶看自己犯了众怒，就拉着自己的丈夫老汪和儿子建国在众人的鄙夷中冲出重围回到偏房，啪的一下重重的关上屋门插上门闩再也没有出来。

邻居们上前搀扶着莫大爷来到二门子里面的堂屋，扶着莫大爷躺到了床上。莫老太在屋里边只听见外边吵吵嚷嚷的，还不知道是莫家兄妹在打架。等着众人进屋七嘴八舌一说，莫老太心疼的眼泪唰唰的往下掉，老太用拐杖敲着地哀哀的说：“我这个二闺女就是个土匪呀，就是养不熟的狗啊，谁去把她给我喊过来，你看我不敲折她的腿。”大家生怕把莫老太气出来个好歹了，又都纷纷过来宽慰莫老太。众人围坐在屋里边儿宽着莫老太和莫大爷的心，不觉已经到了做晚饭的点了，众人相继告辞回去了。

屋里就剩下张巧珍、莫大爷和莫老太了，三个人眼里面都噙着泪，又生怕给对方添堵，又都强忍着自己的愤怒和哀伤。莫大爷忍不住说：“我这一辈子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啊，为啥让我遭这种罪啊?老天爷不公呀。”莫老太忙接过话说：“莫老大，你可千万想开一点啊，别跟莫二凤这个没良心的一般见识，你要是气出个好歹来，老娘我可是依靠谁呢？我的儿啊。”莫老太说到这里悲从中来，不由得嘤嘤的哭了起来。

莫大爷说：“妈，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里更难受。好了，好了，咱都不说了。”莫老太这才止住悲声说：“这房子就是不能让她那样盖！莫二凤是个黑心肠子呀，她这样盖房子是没安好心啊。我咋养了一个这样胡作非为的闺女？她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早知道有这一天，生下来我咋没有把她掐死呢，养来养去，养个冤家对头哇。莫老大，我饶不了莫二凤，你等着瞧。”

莫老太把张巧珍喊到身边说：“巧珍，明天给你三答（叔）五答（叔）发电报，就说他娘快死了，让他们快回来，回来晚了就见不到面了。”正说着莫小莉和莫二伟一起回来了，兄妹俩走在路上就听街坊邻居们说爷爷被二姑奶奶一家打了。莫小莉和莫二伟是眼里噙着泪水回到家的。莫小莉路过偏房的时候，朝着偏房的门狠狠的跺了几脚。莫小莉想，自己要是孙悟空就好了，化成一个蜜蜂从门缝里飞进去，把屋里三个恶人蛰得满身是包才好，也好替爷爷报仇雪恨。莫小莉进屋走到爷爷的床头，看着有气无力的爷爷，心疼的眼泪直掉，莫小莉想她再也不会理会二姑奶奶了，再也不会喊她二姑奶奶了，再也不会把她当亲人了。

莫二伟把两个拳头攥的紧紧的说：“爷爷我去找他们拼命，给你报仇。”莫老太生怕莫二伟身单力薄吃亏忙说：“小祖宗啊，你可不能去。你要去了，老太给你跪那。一切等你五爷三爷回来了再从长计议。”这一天对于莫家大院来说是个难堪而痛苦的一天，这个晚上，张巧珍把屋里屋外收拾好之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张巧珍想不通，为什么生活刚有一点起色，老天爷就给这些磨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