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陆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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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浩然2003年入伍,时年17岁。陆浩然是个敏感的男孩,这敏感来源于他长期缺少父亲的家庭。因为敏感别人不经意间的一句话都能碰触他内心的防线,随后必不可免的会有一场青春期的碰撞。
在陆浩然的妈妈陆敏第N次看到老师阴沉着脸走进家门时,这个坚强的女人哭了。她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手舞足顿,只是背对着陆浩然轻轻的抽噎。阳光恰好透过窗户的细缝落在了陆敏的身上,阳光里的细尘自在的飘扬。房间安静极了,陆敏轻轻的抽噎像是一只老虎的悲鸣直直的冲击着陆浩然的心房,陆浩然的心忽的就疼了。
“妈,我去当兵吧!”陆浩然把陆敏的双肩搂在怀里,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陆敏转身看了看已有一米八的陆浩然,脸颊被人打肿了,嘴角还有血丝。陆敏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到这样的陆浩然。但她记得陆浩然第一次打架是因为同学问他:“浩然,我怎么从没看见你爸爸。你是不是没有爸爸?”从此以后,陆浩然带伤回家成了家常便饭。大家都知道了他没有爸爸。
在陆浩然提出要当兵的第三天早上,陆敏把正要上学的陆浩然叫到身边,她看着眉眼里已有他父亲容貌的陆浩然说:“浩然,妈妈是没办法管你了。你现在去当兵受苦总比你以后进了监狱受苦好。”陆浩然斜挎着书包,看着颓败的陆敏,心里有些窒息。这个缺少父亲的家里,欢声笑语总比其他家要少些。陆浩然走到陆敏身边说:“妈,不用担心我。”
因为经常锻炼,体能素质极佳的陆浩然很顺利的进入了军营。陆浩然进入部队那天,跟很多新兵一样,胸带大红花,在鞭炮齐鸣里与陆敏告别。坐在车上的陆浩然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变的越来越小的陆敏,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大哭。
部队里的生活异常辛苦,每当陆浩然因辛苦而想落泪时就想到了陆敏的抽噎,他就咬牙坚持了。陆浩然很快与其他新兵混熟了,当兵的生活比他在学校里更快乐,但这快乐会在夜里被思念所侵蚀。这是陆浩然第一次离家,也是陆浩然第一次离开陆敏。每晚陆浩然都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想,妈妈,你有没有想我呢?陆浩然把对妈妈的思念写在了日记里,也写在了迷彩服上。他在自己的衣边上写着:“妈妈,我爱你!”
在部队里的陆浩然很是充实,除了常规训练,他多是在看书写文章。在学校时陆浩然是语文课代表,作文经常拿满分,不时的还会有几篇登载在当地的报刊上。曾经陆浩然的梦想是当一名作家,在部队的陆浩然依然坚持着这个梦想。就这样带着梦想的陆浩然在部队里当了两年义务兵,又积极申请一级士兵,于是又继续留在了部队。
那天他正在琢磨着新文章里的一句话就听到紧急集合的哨响。陆浩然在最快的时间里收拾好桌子又跑步到门口集合。连长在进行了立正,稍息,立正后说:“讲一句。”所有人立马跨立站好,连长才开腔说:“接上级通知,两天后会有新生来我们这进行15天的军训。与往年不同,今年我们负责艺术学院109名女生的军训工作。”连长的话刚说完,刚刚还严肃待命的队伍就开始了窃窃私语。
“怎么会是女生?”、“终于有机会看到异性了。”连长眯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扫射了队伍一番,窃窃私语马上就停了。连长又说:“你们这群人,听到女生就兴奋。我警告你们,都给我严肃点。”连长顿了顿又说:“那群女生都是大学生,你们呢?有的连高中大门都没进过。”站在队伍里的陆浩然听了这句话心里莫名的就有了一丝忧伤,他曾经是渴望上大学的。
“来部队里的女大学生我见多了。她们只是对军人有着天生的崇拜感。你们要想维护好自己的形象,就给我好好的保持距离。听明白了没有?”连长在说最后一句时,声音突然激昂。陆浩然心里的那一丝忧伤也被这激昂给震碎。跨立的队伍也在这激昂的声音里立正站好,以洪亮的“明白了”给予回馈。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陆浩然和队友一起把自己的生活用品全部搬到军车上,因为他们的房间要挪给那群即将到来的女大学生们。队友问陆浩然:“你说这群女大学生里有没有漂亮的?”陆浩然闷闷的回了一句:“不知道。”其他队友打趣到:“漂亮怎么样?漂亮也不是你的。”陆浩然抱着自己的被子边走边想:不是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吗?即使不漂亮也应该有自己的气质吧。陆浩然心里竟也有了一丝的期待感,但这期待感又被先前连长的那句“你们有的连高中的门都没进”给侵占了。陆浩然放好自己的被子叹口气想,漂不漂亮又怎么样?人家是大学生,我呢?一个没有文化的穷当兵的。
两天后,拉着大学生的车一辆又一脸的开进了部队。部队的房子是绿的,树是绿的,衣服也是绿的,到处都是绿的,就像一片无边无际的大草原。这群大学生的到来,使的这绿色的草原变得五彩斑斓起来。穿红衣服的就像是绿色的草地上开了红花,蓝色的就是开的蓝花,紫色的就是紫花,那白色的就像是绿色草原上的白云。
苏萌萌就是这万紫千红的草原上的一朵白云。这朵白云在姹紫嫣红的女大学生里显得格外耀眼。其他连队的队友领着一大群男生给了陆浩然一个眼神,这眼神里透露着他对陆浩然的羡慕与嫉妒。因为陆浩然的身后跟着一群女大学生,这女大学生与一般的女大学生又不同 ,因为她们是艺术系的。
但很快这群散发着艺术气息的女大学生们就让陆浩然不知所措了。以前军训他训的都是男生,可轻可重,现在这群女生他却没办法了。她们经过一路颠簸,此刻又是烈日炎炎,陆浩然看着她们东倒西歪的样子不知该怎么下第一道命令。还好,连长来救场了。
“所有人,听命令。”连长在109名女生面前依然是严肃的。女大学生们听了连长的话,参差不齐的站好后,连长又发话了:“你们,从踏进部队开始就不再是大学生,而是一名军人。听明白了吗?”连长等着回答,女学生们却等着连长的下文,一时的尴尬让站在连长身边的杨子贵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连长也发现这群女学生不是自己的兵,又继续说:“现在给你介绍一下接下来15天里负责你们军训的三位教官。第一位,杨子贵!”杨子贵没想到最先提到的是自己,但作为一个军人应有的敏捷让他马上向前一个跨步,然后标准的敬礼。退下后的杨子贵,听着109位女生的掌声心里沾沾自喜自觉第一次的出场是完美的。
“陆浩然”在连长的声音里,陆浩然同样的向前跨步 立正,敬礼,退回,一气呵成。陆浩然如果退去军装,也是一位长相秀美的男孩。穿上了军装的陆浩然,挺拔的军装掩住了他的秀气,增添了一丝俊气。当陆浩然英姿飒爽的敬礼时,女大学生里竟然传出了一两声:“哇,好帅啊!”这叫声让陆浩然白皙的脸上红了起来。
连长又介绍了陈哲喜,然后安排了陆浩然、陈哲喜、杨子贵负责床位分配。陆浩然拿着学校提供的名单,看着烈日下的女学生下了他的第一道命令:“所有人,听命令!做下!”他以为女学生会是整齐一致的坐下,结果是三三两两的,这个擦擦地,那个垫张纸巾。本该一秒不到就应完成的动作这些女学生花了两分钟。
陆浩然看着东倒西歪的女学生拿着名单一一点名分配。“胡媛,101。刘贝,101……”杨子贵则在一旁引导每个房间怎么走,陈哲喜则保持跨立姿势看着那些窃窃私语的学生。“苏萌萌,520。”陆浩然脱口而出,杨子贵和陈哲喜噗的就笑了,下面的女学生也笑了。陆浩然这才意识到这个“520”念得有些不对,当他准备改口时,那个叫苏萌萌的已经站起来答“是。”
陆浩然看着站起来的苏萌萌,眼神一阵恍惚,觉得眼前这个人似曾相识。一身白裙,扎着麻花辫,因头晕而显得茫然的苏萌萌让陆浩然的心漏了一拍又跳了起来。陆浩然冲苏萌萌点点头示意她坐下又开始安排其他人,只是“520”已改为“5楼20号房”。
陆浩然安排好109位女生的住处,陈哲喜下达了他的第一道命令:一个小时的内务整理,一小时后检查不合格的直接扔被子。杨子贵在陈哲喜下完命令后也下达了他的第一道命令:所有人,起立!解散!早已在太阳底下晒的晕乎乎的女学生马上就拎着自己的行李开始找自己的房间整理内务。
平时都是连长训练他们,今天终于轮到他们训练“新兵”,而且这群“新兵”还是一群女学生,这让杨子贵有些兴奋。在女学生们散了后,杨子贵傻笑着问陈哲喜:“小喜子,有没有看到漂亮姑娘。”其实陈哲喜比杨子贵还大一岁,但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称呼自己。陈哲喜靠着门,把手中的腰带叠在一起又两头一拉“啪”的一声响,才慢慢的说:“一群懒散的新兵蛋子,明天要好好的训她们。”陆浩然看着陈哲喜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笑了笑说:“你把她们整哭了看你怎么收场。”
给一群女学生的训练就在陈哲喜的恨铁不成钢里拉开了序幕。陈哲喜负责下命令,杨子贵进行动作演示,陆浩然则是纠正女学生的动作。以前他们训练男生时军姿没站好就是一皮带,但是面对这群女生他们只能用吼来纠正她们的动作。他们虽然是兵,但他们也懂得怜香惜玉。在休息的时间里,陈哲喜会和那些女学生玩游戏,杨子贵则去喝水润口,陆浩然就在一旁看操场上的女学生绽放着美丽的笑容。
陆浩然在看到苏萌萌的第一眼就有着异样的感觉,他问自己,这是一见钟情吗?但很快又否定了,兴许是在部队里一直少见到女孩才有这奇怪的想法吧。这奇怪的想法也就一直牵引着陆浩然在不经意间多去瞄苏萌萌一眼。
因为互相的熟悉,女大学生和三位教官已经像朋友一样相处。有的主动问了教官的电话,有的是教官主动去问的。也有人问陆浩然的电话,陆浩然就说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然后就有了哪个教官和哪个教官在谈恋爱的消息穿出,陆浩然的“女朋友”是叫邓佳的。这让陆浩然有些发蒙,因为那个叫邓佳的只不过是自己的老乡,平时聊的多而已。面对队友的起哄,还有那些女学生的捂嘴偷笑,陆浩然的第一反应是,苏萌萌听到了这样的流言是怎么样的想法。
陆浩然想过去跟苏萌萌解释,就在苏萌萌站岗的那一天。苏萌萌哭的泪眼婆娑的说:“我想我妈妈了”让陆浩然想起了陆敏,他也想陆敏。因此他与陈哲喜换了岗,借口是,今天我妈生日我想和她聊聊天。陆浩然让苏萌萌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时,苏萌萌拒绝了,让陆浩然有些失落,但苏萌萌又主动留了电话号码,让陆浩然又有了一丝欣喜。但这欣喜又被苏萌萌随后的冷落更冲散了,更多了一丝怅然。
陆浩然偷偷的和陆敏发信息说:“我在给一群女大学生军训。”陆敏回:“有没有看上眼的,挑一个做媳妇。”陆浩然看着不觉得扬起了嘴角。因为苏萌萌忽然的冷落,陆浩然没有了解释的机会。随着军训的结束,陆浩然都没能解释。
军训结束后的部队,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那群女大学生的莺莺燕语变成了班长低沉的怒吼。那群女大学生的笑靥如花变成了一群汉子沉默的脸。那群女大学生的长裙飘飘变成了军人的迷彩服。那红的花,紫的花,蓝的花像是在一夜之间都枯萎不见了,就连苏萌萌那朵白云也不见了。姹紫嫣红的草原又只剩下光秃秃的草了,陆浩然的心也跟着光秃秃,空荡荡的。
陆浩然拿起手机又放下,放下又拿起,终于还是给苏萌萌发了信息。在忐忑中他等到了苏萌萌的回信,他的心随着短信提示音而雀跃起来,这是他入伍以后觉得最开心的事。终于,他约到了苏萌萌。他和苏萌萌要在这周六见了。陆浩然看着短信几乎要笑出了声,但是他忍住了。
陆浩然盼着周六的到来,突然觉得这日子比他入伍一年的时间还长。他盼望着见到苏萌萌,盼望着见到那个像云朵一样穿着白裙的女孩。
周六终于在陆浩然的盼望里来了,他在心里想象着见面的场景,他在心里呐喊着,萌萌,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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