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歌 七、所谓音武

七、所谓音武

      百花坞靠东面是一片高耸的岩石，陡峭光滑。在岩石中间，有一条十余丈宽的瀑布。每天下午的阳光，正映射在飞流直下的瀑布上面，显得七彩琉璃，光辉奕奕。师姐她们都管这叫梨花瀑。瀑布下面是一口深潭，我们所用的水，就是从这梨花潭里取来的。我和师姐也经常在这里洗衣服、被褥。师兄上午偶尔会在这里抓些鱼虾回去，给我们做菜用。

        那一日，师父负着琴，带我至梨花瀑下面。将琴摊开，示意我弹奏一曲。我曾经和义母粗略学过几曲，虽不擅长，倒也勉强可以弹奏几曲。依言，便弹奏了一曲《潇湘水云》，一曲奏毕，还算流畅吧。师父蹙着眉听完。对我说：“你可知，何谓音武？”

        “弟子愚笨，有所不知。”我站起身，恭敬的回答。

        “所谓音武，就是以武入音。用乐音作为利器，乱敌心智，割其皮肉，裂其心肺！”闻言，我不禁哆嗦了一下。

        师父接着说，“音武分为五阶。第一阶，入情现景，可使听者忘我，而随乐音展现景物。第二阶，景中生情，引发共鸣。使听者体察你琴音之中的情绪并能够达到喜怒哀乐，与音共振。第三阶，便可做到撩人心神，扰其心智。厉害处，可使人乐到疯癫，悲恸欲绝。第四阶，万马奔腾，千军之势。便可撕杀于疆场之上，动一弦而血肉摧。第五阶，物换星移，天地变色。山川景物，皆为乐音所驱，随心所欲，所向无敌！”

        “随着阶数提高，内力修为也要达到一定程度。尤其是第四阶，非要根基稳重，内功扎实，才可将内力化入达到千军之势。你的天资很好，师兄教导的不错，内力修为已经比较扎实。不过要想达到第四阶的程度，还需要勤加修炼本门内功心法，务必及早突破仲舒期，达到上元期。不过你弹奏的手法生疏，曲虽流畅，音却无情。由此可见，你第一阶尚未达到，需要多加练习。”

       “弟子谨记教导。”我默默点头。

        说罢，师父端坐琴旁，对着梨花瀑，双手抚琴，开始弹奏《潇湘水云》。

        “叮”的一个音，清音绕耳，流响不绝，一下子，好像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接着，一阵飘逸而清丽的泛音，就带着我进入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湖广江河之中。此为第一阶。好像温暖阳光普照，湖光山色，一派天光云影，让人禁不住心旷神愉，周身只觉得舒畅无比。此为第二阶。紧接着，低音区层层递升，波涛起伏，云水奔腾，日被云翳。只觉得一阵抑郁，悲从心来。胸口似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顿觉人生无趣。而四周微风浮动，瀑布纷纷绽出一朵朵水花。此为第三阶。

        “恪守心神”，随着师父一声低吟，瀑布中飞出两颗水珠，封住我的听汇、灵台二穴。将我一下子从乐音中拉了回来，我也一下子愣住了。师父的乐音，竟然可以操控瀑布，水滴。警醒之后，立马固守元灵，仅凭眼睛观察周遭的一切。

        然而，师父抚琴的手还没有停止，风势渐猛，树叶纷纷落下。瀑布水势减缓。奔腾激越的乐音之下，潭面升起一个个漩涡。里面鱼虾纷纷跃出，在跃出水面的一刹那间，立马化为一阵血色粉末，又旋即被升腾的漩涡吞噬。此为第四阶。

        最后一刻，狂风大作，天色都暗淡无光。忽然间，一切都静止不动。好像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住一样，包括风也停住了，落叶也静滞于半空，连带那瀑布也停止流动了。唯有师父的手，还在急迫的，不停的抚着琴。霎那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梨花潭内的水，纷纷跃起，瀑布开始倒流。满地落叶，纷纷飞向天际，直到不见踪迹。我几乎都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此为第五阶！

        最后，师父的手势缓了下来，一切又慢慢恢复原样。她纤手一扬，又是两颗水珠，解开了我的穴位。只听得琴声叮咚，悦耳动听。没有人知道，我曾经看见过倒流的瀑布，碎裂成粉末的鱼虾。只有周遭光秃秃的树木知道，它们的叶子曾经在一片乐音之中，化为轻烟。音乐声已经平和，可是我的心忍不住颤抖，若不是自己亲眼看到，这一切只能是个传说。而现在，自己是否也能达到这劫天挚地的第五阶，！我开始怀疑自己，但是作为武者，武者的抱负和骄傲，使得我，对这一切充满了渴望。师父她的修为，比义父还要高出好多。当世除容貌外，武功修为也是师父第一吧。我心里想着。不知武圣之上又是什么？

       “是天行者。”师父停下手，平静的看着我说。眼神中却是一片看透世事的苍凉，我赶紧垂下了眼睛。

        “这是我自创音武的手札，你可对照练习。我会偶尔过来指点。”说罢，师父便负着手离开了。我看见小树林那边一袭灰色的身影，此刻倚着树，慢慢的滑倒在地。师父却似若未见，径自走了。

        我跑上前去，扶起师兄，只见他一脸灰败，兀自撑着口气，等师父离开才倒在地下，嘴角泛滥，胸前已是一片殷红。饶是离的远，也被师父乐音所伤。我不敢妄动，只好对着他说“师兄你且撑一会，我去找师姐去。”

        等师姐一到，在师兄后背拍了几下，师兄神色便好转几分。师姐这段时间研究医理，师兄的伤势，对她已经不再话下。只是师姐看向师兄的眼神，带几分嗔怪，带一些哀怜。想到上次听到的对话，他们兄妹肯定有话要说，我便赶紧找了个借口，避开了去。

        翻开师父留下的手札，进入眼帘的第一句话“音武之道，恪守元神。元神若散，反受所伤。”

        那阳光倾洒在梨花潭内，波光粼粼。“反受所伤”，我默默的念了一句。潭内的鱼虾已经死绝。唯有再过一阵子，别处游来的鱼虾从新在此处安家。师兄才能捕到鱼虾给我们吃了。想到每日捕鱼虾，捉野味给我们吃的师兄；想到一脸严竣的师兄；想到总是默默跟在师父身后不言不语的师兄。再想到那一日，仲舒期的我，固然察觉不到上元期的师兄躲在小树林内。但是以师父的修为，应该是早就知道了的。她那一句“恪守心神”现在想来，是对着师兄说的。因为我，她已经以水封穴。可惜，师兄呀！

        想起那日师父抚琴的样子。仿佛那琴音臻臻，犹在耳畔。此后的每个下午，我总会在这里弹琴。并且期待有朝一日，在我的手上，也能够驱风唤水，音化利器。

璃歌 六、拜师学艺                   璃歌 八、横生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