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姚夕颜,29岁,我是一个强势的女生,用他们的话形容是刀子嘴豆腐心,事业心极强,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市场部经理。我做经理的秘诀是严于待人严于待己。用高中班主任管学生的方式管理我的下属,并且每天都要检查他们任务完成情况。我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房地产市场现在如此不景气,求天不如求己。要干就干,不干滚蛋。”他们在背后都说夕颜就是一天一个容颜,那干脆就叫姚变脸。Who care。生活本属于强者,下属的议论永远改变不了什么。
我有着稳定的恋爱生活。李涛,我的男朋友,人如其名,属于一抓一把的经济适用男。脑子小,看问题永远比我低一等;幼稚,酷爱玩游戏,每次非要等到我发飙他才会乖乖的放弃;特别邋遢,只要我不在,他可以头发被炮崩了一样向上散乱着出去并丝毫不感觉羞耻。但是他唯一的优点却可以轻易击败他所有的缺点,那就是极其爱我并且言听计从。我的恋爱生活和我的工作一样,我需要的,就是抓在手里的安全感和掌控欲。
我也有小女生的一面,比如我爱各种各样的玩具,尤其是蒙奇奇,我收藏了各种各样蒙奇奇的玩具、手机链和挂饰。只不过我从来不把它们带出去以暴露我的矫情。我还有自己的一个博客,我在上面写着自己的心情。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我的博客名字,李涛也不例外。
Peter,46岁,工程部主管,管理人员模式和我正好相反,属于懒惰无序散养混乱并和任何人都称兄道弟的类型。我承认,他有着不像实际年龄的让我羡慕的皮肤和身材。但是,我把这直接归功于他的不作为。不操心当然年轻,这是鬼都知道的真理。在工作上,我总是有些愤世嫉俗。
每次我去咖啡间经过他的座位,我都会看到他懒洋洋的半躺在椅子上,桌面上永远是各种各样的旅游地和风景,耳机里总是传出震天响的音乐。每次看到他这个德行,我总是想如果这时我站到他面前大声骂他一句你丫是不是智商有问题,他也会慢吞吞的把耳机取下来一脸无辜的问我:“刚刚你说什么?”这是我唯一可以缓解情绪的方法。我的生活就像是一台被人胡乱演奏的钢琴,显得总是那么的刺耳和凌乱不堪。或者说我就象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在单位要抽赶着那些随时懈怠的人们;而一进家门,一屋的脏乱更是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我的世界,好像必须由我驱使着才能够前进。我在后面挥鞭吆喝耀武扬威,但是我心里却是不!堪!重!负!
唯一让我能够静下来的人是“神父”。他是我博客最忠实的粉丝,每次我发表心情或文章他都要过来高谈论阔一番。但是他的高谈论阔并不让我觉得反感,因为他有很多观点和建议都远远高于我之上,他说他之所以叫神父是来听众人忏悔的。我喜欢这样的人,有孩子气的一面又有男子汉遇事的能力和担当,就像他无论应付起小女孩的我还是大女人的我都一样的得心应手。我管这叫睿智。
被通知和peter去长沙谈一个项目很突然。提着行李箱和他一起走到机场的时候我甚至看见他脸上一直挂着挥散不去的笑容。办公室的状态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上演,那就是我拿着厚厚的资料奋笔疾书仔细推敲,而他,居然在旁边听着歌曲闭目养神。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他从飞机上狠狠的踹下去,让他尝尝自由落体的滋味。熟睡完的间隙,他还会扭过头来温柔的说一句:别紧张,休息一下。“虚情假意”我瞪了他一眼。他反而宽厚的笑了笑。他从来不像其它搭档一样给我讨论这次谈判的细节,而我也没有对他抱一点点可以依赖的期望。
这次要谈的是和鼎盛国际的合作案。徐总,此次合作案的负责人,此人极其的圆滑精明。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来谈这个项目。由于鼎盛国际较大的影响力和公司规模,每次来徐总都是一副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感觉。为了这个合作案,我已经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但取胜的把握,我认为,大概只有50%。而在这种空气中都充满着一点就着的紧张气氛中,可恶的peter居然最后还是没有起床。
我一面咒骂着他一面匆忙赶到会面的地方。一路上,我想好了各种各样的后果。可是令我惊讶的是徐总这次极其的客气,而且很爽快的就答应签署了协议。我想这就是老天对peter的惩罚,他一定会后悔因为贪恋床的舒服而错过了一次几乎是天上掉馅饼的机会。
当peter看着我趾高气昂的站到他面前时,他竟然没有一丝沮丧的表情。他说:“既然事情都完成了,我们就出去放松吧,放松这件事,你跟着我就好”。想想那么多天的疲态,看看已经签署的合同,我也觉得此刻放松是对自己最大的犒劳。
没想到跟着peter上车后,居然又迎来了八个小时的颠簸。从车上下来非人非鬼的正要抬起头发脾气时,眼前的景色突然让我安静下来。沈从文笔下的湘西小镇,依山傍水。烟雨蒙蒙的天气,更让小镇有了一层神秘的气息。随意吃了点东西,找个旅馆安顿下来,进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peter敲门说逛夜景。打开门,他提了一个袋子进来,拿出来,是一条美丽的长裙和一双绣花的鞋子。他说:“知道你这次出来都是正装,在这个地方,要这样穿才适合。换上吧,我等你”。
鞋子和衣服的尺寸刚好,我把头发披散在肩上,出门时,我看到peter突然一亮的眼神。
这是我第一次放松的好好的打量这个小镇。五月的天气,沿江路旁的树上开满了花朵,不时有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河边人们虔诚的放走写下美好愿望的水灯。他从旁边的路摊买了面具给我,他说我戴上象中世纪参加舞会的公主。我们沿着青石板路转进了一条繁华的街道,店铺林立。突然,我看到了一个带着蒙奇奇的项链在一家店的角落,很细的玫瑰金,上面那只蒙奇奇有着忧郁的样子,像是等待谁把它领走。我忍了忍,把停在上面的眼光迅速收走看别的东西。我们去了酒吧,开放式的酒吧临江而设,内里装修古朴。Peter有心事一样的喝了一杯又一杯,突然他上去拿过话筒唱了一首歌,歌词我只记住了几句:“该隐瞒的时候总清晰,千言万语只能无语,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原来你也在这里。”回去的时候已经入夜,江边依然有青年男女在弹着吉他唱歌,有风吹来,我头发和裙摆随风而舞,树上有白色的小花落满肩头。我转身看peter,他一副愣愣的表情,他说:“就这样生活着吧,穿着长裙和平底鞋,在这里开一家小店,摆满你爱的蒙奇奇”。我愣了,这个愿望,我只给“神父”说过。难道他就是“神父”?突然他象变魔法一样掏出了那根项链,把手环过我的脖子给我戴上,他靠近的瞬间,我闻到他身上有种奇特的清香,象婴儿的味道,又象向日葵田的味道,罂粟一样勾人心魂,葡萄酒一样慢慢染红了我的双颊。他望着我的眼睛中,像是有星子在闪烁。我慌张离开,他一把把我拥入怀中,他的吻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说:“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我的神父,我依赖的神父,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中,或者说,他一直都在我的生命中。
回到旅馆,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我只知道自己很开心,很想快点天亮见到他,他发信息说夕颜,我们出来看星星吧。我出来,在旅社的屋顶,他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天边突然有流星划过,我们象小孩子一样闭上眼睛许愿望。那天我们聊了很多,我才发现之前我一点也不了解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内心如孩子般一样纯净,他的世界,有一种安静的魔力。
回到家后,家里难得的干净,李涛已经把饭菜全部准备好,他说夕颜,你一离开我,我就好想你。他从后面抱着我,我突然间打了个冷颤。眼前的一切提醒着我这才是我的生活,而peter,此刻也应该正和家人一起享用温暖的晚餐吧。
可是,我喜欢上了他,虽然我知道这不符合情理也无法允许,可是爱情就像迅速生长的藤蔓一样延伸到了我身体的每个部分,深入骨髓。
我像是一个吸毒的人,贪恋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我开始穿明丽的衣服,开始对员工宽容和微笑,开始和peter一起吃晚餐,他知道我最爱吃法式菜,尤其是法式煎鹅肝、喜欢chablis微透的水果味、每天一杯越南旧街场的白咖啡、喜欢窝在北京的小剧院看话剧、喜欢任何鲜花盛开的地方。他是如此了解我的内心,以至于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如此的自然随意。处的越久,我越爱他。只是peter的电话总是经常的响起,每次他接完电话目光里都含着歉疚跟我道别,我突然好嫉妒,嫉妒那个随时可以把他拉回去的温暖的家。
君生我未生,我生为何君已老?又为何,我们都有无法抛弃的责任?
好几次,我下定决心要离开,好几次,我在梦里突然的惊醒。可是爱情像是一个泥沼,我越陷越深,而peter,是一个我永远无法解开的魔咒。
我们从不谈未来,未来对我们来说就像天堂一样遥远。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伤害任何一个人,无论是爱我的李涛,还是他从未提过的爱他的妻子。我的世界开始分裂,一半是有他的快乐,一半是由他带来的纠结和痛苦。我知道,peter也是和我一样痛并快乐着。
和我在一起时,他越来越分裂,有时是那种想要把我紧紧融在身体里再也不分开的狂野,有时是那种一眼望不到边的沉默。很多次,我忍着心痛逗沉默的他:“你是不是在发愁我30岁的生日礼物啊!”他宠溺的看着我微笑,笑里面,是我看不懂的无奈。
30岁生日那天,我收到了一个盒子,打开看是一个地址和一把钥匙。找过去,是一个临街的店铺,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蒙奇奇,最里面,有一个透明的流星摆件和一封信。他说:“夕颜,对不起,无论我多么想和你在一起,最终我还是没能陪在你的生命里。这段时间,是我最美好的回忆,那天随着流星,我许的愿望是希望你幸福一辈子。而最终能给你幸福的人,不是我,祝福你”
我再也没有见过peter,这个人,象从我世界中蒸发了一样。最终,我还是嫁给了李涛。日子波澜不惊时,我会想peter过的好不好,而我,从未后悔遇见他。
我叫peter,46岁,我经常查各种各样的旅游目的地,因为我答应过我最爱的人要带她看遍世界上最美的风景。我最爱的人叫欣儿,她是我的初恋,也是我的老婆。
第一次见到夕颜的时候我愣了一下,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相像的面孔。无论她平时多么严肃和飞扬跋扈,都掩饰不了她眼中的纯真,因为她有一双和欣儿一样的清澈的眼睛。
看到她的博客很偶然,她经常在上面写一些自己的心情、自己的爱好、偶尔提到公司的只言片语。每次我都会对着电脑微笑,我觉得,她就是一个小女孩,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女孩。
我从没有想过那么快介入到她的生活,和她出差亦是偶然。我查好了从长沙去凤凰的路线,我想带她玩一趟,因为她说过,她最喜欢安静的小镇和洒满星光的晚上。在她去谈判的前一天,我动用了一个本没有打算再用的关系搞定了徐总。她回来后得意的微笑象极了欣儿最美的时候。
从进入古城的那一刻,她开始雀跃的像个孩子,晚上回旅店的路上,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裙角,白色的花瓣突然落满她的肩头,她转身冲我微笑,恍然间,我以为是欣儿。
和她相处的时间越长,越能感受到她们的不同,夕颜像是一只美丽的孔雀,骄傲又倔强。可是她每次给我赌气的样子都让我好心动。我爱上了她,这种爱让我既幸福又惶恐。
我是真的认真考虑过要和她在一起一辈子。在一个安静的小镇,开一家她最爱的蒙奇奇店,我们就这样从早上守到晚上,从日出看到满天星光。可是一通通医院的电话总是把我从梦里拉回到现实。欣儿的母亲胃癌晚期,需要经常有人陪护。而除了这些,我还要照顾我和欣儿的孩子。
我爱她,可是我知道,骄傲如她,这些负担是她无法承受之痛。有一种深爱叫做放手,我能给她的,也只有放手而已。而她,知道不知道已经不再重要。
我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她开了一家店铺,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蒙奇奇。虽然地点不在小镇,但是我知道她会喜欢。
是的,欣儿为了救我在一次事故中丧生。我叫peter,单身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