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河滩（1）

   昨天，听爸爸说把家里的羊全都卖了，妈妈要照顾小侄女，没时间去喂。听后我心里有点难过。从小，基本上从记事起，我就和羊生活在一起，每天放学回家，或是周六周日的时候，都会约上小伙伴们一起去放羊。拿到现在来讲，都可以算是我儿时的职业了。

   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都特别调皮，把羊往草地里一赶，忙着自己玩去了。捉蚂蚱，编草帽，采花，下河抓鱼……一会儿也不安分。当然，羊看到没人管，就会跑去吃庄家，接着就引来人家的一顿喊骂。大家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去把羊赶回来，老老实实地看着。等人家离开以后，过不了十分钟，我们又恢复了原来疯玩的模样。所以，农民们都怕几个孩子聚一起放羊，我们就像定时炸弹，随时可能扫平他们的田地。其实羊跑到别人地里，我们也是很自责的。后来，我们就拿出秘密武器——带一根长绳，捡一处水草丰茂的地方，把领头羊或不老实的羊，拴在那里，放心地去玩。不知不觉，天色已晚，看到羊肚子还是瘪的，就开始恐慌了，心想着回去肯定又要挨罚了，于是赶紧解开绳子。天晚了，也凉快了，羊吃得很快。可在我们眼里还是那么慢，匆匆忙忙把它们赶到草好的地方，看到它们像收割机一样掠过，心里多少有点欣慰。回家的时候，我最喜欢看它们的肚子，谁的最鼓，我就对它最满意，很有成就感。大人们的眼光就不一样了。有的羊一下午都在不停地吃，最后吃成了浑圆，可还是骨瘦如柴，那些胖子们怕热又怕咬，比较懒，一下午都动不几下嘴。大人们喜欢它们，肉多能卖大钱。我更喜欢小瘦子们，那么勤奋，虽然吃不胖，但一直都在努力。那些羊调皮的时候，妈妈打瘦的我都心疼，护着它们，怕它们的骨头被打散了；打胖子的时候，我就帮忙，它们肉多，不怕打，就像小时候，屁股上挨几下不疼。

   等到长大一些，村里的羊变少了。陪我放羊的，更多的是邻家的爷爷奶奶了。和他们一起完全是另一种状态，经常安静地坐着，人随羊动，他们提倡让羊自由择食，羊去哪里，人就去哪里。说来也奇怪，大人们放羊，只要人坐那里不动，羊也就不会跑远，就在人的周围。妈妈说羊也害怕。有时候，我家的羊会乖乖地跟在妈妈身后，像小孩子一样。和老人们放羊，不会挨骂，我们和羊寸步不离，它没有犯错的机会。他们经常给我讲老一辈的事迹和传说，还有一些笑话，一些经验，形形色色的人……听着听着，我就入迷了，安静得不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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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有一次，那是暑假，玉米长得有一人高了，河滩里的草很好，那天妈妈有事，让我去放羊，和老人们一起。也不知怎么的，我落单了，可能午睡过头了。说实话，一个人在河滩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天快黑了，羊还没吃饱，爷爷出来得早，要回家了，正好遇到我，问我回吗。我想再晚一会。爷爷走了，周围很安静，只有羊吃草的声音，我更害怕了，催促羊儿快点吃。一会我又听到熟悉的赶羊声。爷爷不放心，又折回来找我。过后他跟妈妈说，天快黑了，庄家那么深，大老远的看不见个人，我怕姑娘一个人害怕。他还夸我勇敢，一个小孩子带那么多的羊。记得那时，我家有十多只羊，都是个头很大的绵羊。其实我心里害怕，只是没办好妈妈交给我的事，心里愧疚又害怕，硬着头皮壮着胆坚持着。他的话让我心里很暖。一个皮肤黝黑、淳朴的老头，脸上天天堆满笑，他身材瘦小，干什么事情却都很有劲头。他去世了，他的语言和行为还影响着我，让我保持善良、纯真。我没见过我的爷爷，这位爷爷弥补了那份残缺的爱。

   也有我独自一人放羊的时候，那时庄稼不太高，草也算茂盛，应该是初夏。静静的河滩里，只有我和羊，此时便是我的快乐时光，。拿出哥哥的mp3，戴上耳机，面对苍茫的玉米田，忘我的歌唱。我喜欢这种与自然融合的感觉，羊儿们仿佛听懂了我这奇葩的旋律，也没那么调皮了，妈妈说的对，天黑了，羊儿就凑在我周围，好像要和我作个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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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常陪伴我放羊的还有一个忠实的朋友，我家的大黑狗阿软，阿软全身乌黑光亮，只有手掌尖儿是白色的，虽然它不像别家的狗那样聪明，却能和羊相处得很愉快。每天下午它都卧在门口，只要听到我赶羊的声音，它立刻爬起来往外跑，站在我威胁不到它的地方，回头看看，生怕我不让它跟着，呵斥它，有时候搞得我哭笑不得。来到河滩，我再教育它一番，摸着它的头说，你的职责是看家护院。它也委屈的把头放得更低了，仿佛更喜欢放羊，相比在家，这里的生活确实更有趣，羊吃草的时候，它可以捉蚂蚱，追飞鸟，下河游泳，羊不听话时，它就负责教训它们。羊吃饱了，他们就可以一起玩耍了，绵羊的性情很温和，一般都是狗先挑衅，绵羊不让他靠近，用角顶它，它就佯装被打败，后退几步，趁羊不备，它又一个箭步冲过来。这种战斗如此简单却又那么滑稽。羊的警觉性很高，如果狗或鸟从高高的庄稼里突然钻出来，它们就迅速地跑回我身边。

   我对羊的感情很复杂，放羊时，它们乱跑吃庄稼，我在后面使劲追，还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默念着：小兔崽子，抓到你就死定了！心里有多恨，没法形容。很小的时候还被气哭过，撂挑子不干了，妈妈就在那里哄我，教我怎么管理它们。别看我现在那么生气，当看到集市上被买卖或是羊汤锅边上待宰的羔羊，我的同情心又涌现出来。它们听话的时候我还是很愿意当宠物养着的，天热时，我们就在河里给它们洗澡，这也是我最喜欢的活动，过水之后的绵羊又白又精神，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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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羊的故事很多，它们陪伴了我的童年、少年、成年。家里没羊了，我的生活中还渗透着它们的模样，梦里依然一起去河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