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分享（下）
机场接机口。李中跟李霄云并排站着。他一身新衣，显得格外精神体面。
李霄云头也不扭的道：“记住我跟你叮嘱的话。可说可不说的话，不说；可做可不做的事情，不做。”
李中不满道：“我懂，一切行动看你的颜色，就算心里有问题，也不要表露出来，这话你从早上来的路上到现在说八遍了，你怎么跟到了……一样。”他硬生生的把“更年期”三个字咽进肚子。
李霄云的眉毛立刻竖起来：“你说什么？！”正要扭头跟他理论，像是看到了远处一个人影，她嘴里低声道，“出来了。你小子这种话少在我面前说。”
李中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变化，顺着她的目光，李中准确的发现了来人。一个身材修长，穿着考究的40岁上下的男子，挎着单肩包，从出口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冲李霄云挥了挥手。李霄云点点头，示意看到了，然后转身朝一侧的通道口迎过去，李中忙跟在后边。
“飞机准点真不容易，”来人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声音十分磁性，共鸣音相当出色，他一脸放松地盯着李霄云缓步走过来，眼神连看也没看一眼她身后的李中。
李霄云也笑道：“我们还怕来迟了呢。”她一闪身把李中让出来，“我介绍一下，这是亿纵投资的李中。这位是……”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掂量该怎么介绍。
来人稍有些诧异，似乎这时候才发现李中的存在，但随即风度翩翩地伸出手：“亿纵的人也来了？徐牧，双人徐，牧羊人的牧。”
李中握住这像是恩赐过来的手，正要说什么，不料徐牧早已把手抽了回来，磁性的声音又响起：“我想着就算亿纵来人，也是老曹亲自来，没想到……”
李霄云笑了笑，接话道：“李中年轻有为，上一次大宗的事情，还帮了我不小的忙。”说完看了李中一眼，又连忙道，“走吧，我们边走边说。”三人前后错落的朝出租车通道走去。
出租车上，李中坐在副驾驶，李霄云跟徐牧在后座。
李霄云的声音在李中听起来，飘渺的远了不少：“大体情况电话里已经跟你说的差不多了，我估计他也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除了机构接盘能打动他之外，我是没有办法了。”
徐牧摇头道：“是人，都有弱点。他这种名人，要的是名利均沾。利，就不是小利。折扣上的东西他可能不会很在意，但我相信，他身后，一定有其他东西。”
李霄云听到这里，略有些开窍，惊讶道：“你的意思是，难道他？”
徐牧点头道：“肯定是。所以他才看重机构接盘。真的是游资接的，市场怎么解读这个减持？所以，折扣上他不会纠缠太多。”
李霄云问道：“即便折扣上不纠缠，看上去条件还是稍有些苛刻。”李中听到这里，心里也不由得揪心起来。
徐牧哈哈笑了一声：“你错了，至于错在哪里，用用你聪明的脑袋。他敢让机构接盘这么大，他的底气呢？”说到这里，他的手有意无意的放在了李霄云的膝盖上，“所谓谈判，谈的是什么？昨天晚上你的电话，已经把谈判都结束了，今天中午不过是我们俩互相翻底牌的时候。”
李霄云把徐牧的手轻轻从膝盖上拿走，朝李中努了努下巴：“我有些懂了，但有些没懂。”
徐牧意识到自己稍有些失态，又笑着掩饰道：“中午吃饭时候，你就会懂了。南京这天真是比北京好啊。”
李中使劲的思索着俩人话里的意思，无奈一点头绪也没有。
饭店的豪华包间，刘明东四人正在用餐。
四名服务员一人端了一个盘子，送了上来。其中一名领头的服务员道：“澳洲鲍鱼，请慢用。”四人把小盘子都放下。
这时刘明东道：“菜都齐了？你们都出去吧，我们谈点事情。”说着，他看着四名服务员走出了房间。
刘明东道：“徐总做事雷厉风行，我佩服的很。刚才听了你的计划和方案，我觉得已经相当成熟，只是还有几个疑问，希望徐总能解释一下。”
徐牧忙正色道：“刘总请讲。”
刘明东似乎在斟酌词句，想了想道：“我是生意人，做事情一向比较简单直接，我明说吧。徐总刚才说，可以分在三到四家基金公司消化这些股份，分两次或者三次进行减持操作。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不那么张扬，这个我可以理解。但假如有夜长梦多的情形怎么办？这是第一个疑问，换句话说，徐总怎么确认你们会买足提到的股份而不半途而废；第二点，那几家基金公司，我是否需要去做相应的工作还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正常的开一个机构调研；第三点，徐总提到需要我走现金转账进海外安全账户，钱没有问题，但这些是不是全部的费用。”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大体上就这三个问题吧。”
徐牧一面听，一面点头。听完刘明东的问题，他笑着回答道：“刘总这是未雨绸缪，行事缜密，我很佩服。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那我也把话说透。真正的流程应该是我们今天敲定，下个月我就会联络其余几家基金公司去做专项调研，刘总的企业在新能源和新材料方面看点十分多，我相信一定都在基金公司的股票池里，之后几个大券商会出一些报告，这期间刘总需要安排专人负责这个事情。讲故事您应该比我老道，说一半留一半，虚实结合，反而市场反应更好。在市场狐疑中，进行第一次减持。这之后券商会出一个事件报告，来试探市场的反应，我猜测反应应该很混乱。这里就需要刘总的配合。”徐牧说到这里，十分有深意地看了刘明东一眼，“市场的价格，不是由预期决定，而是由预期变化的方向决定，管理市场预期变化的方向，应该是刘总的拿手好戏。这之后，是第二次减持。至于第二次减持之后怎么做，刘总应该比我有计划的多吧。”
说到这里，徐牧坐直了身体：“至于费用，按照我们之前说的1200万人民币等额的美元，这已经包括了所有基金公司的费用，至于其他的，”徐牧扫了一眼李中，“还有些兄弟跟着人吃马嚼，刘总总要给个辛苦费，是多是少，我们也不会太在意，对吧李中？”
李中一直在认真的听，一面还在心里着实佩服徐牧的思路，不料几句话的功夫就扯到了自己头上，只听刘明东爽朗道：“好，有徐总这几句话，我心里就底了。来来来，大家举杯，我们提前预祝成功。”
李中心里实在有好多话要站起来说，刚要开口，就看到李霄云直冲自己使眼色，示意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他按捺住性子，只管拿起身前的红酒杯，一饮而尽。
徐牧在一旁意味深长道：“兄弟，红酒不是这么喝的。”
李中的眼神直盯着徐牧，倒是对方丝毫不怯场的回望着。
台阶上徐牧和刘明东还在窃窃私语聊着什么，李中跟李霄云站在台阶下看着二人。
李中的眼里露着凶光盯着不远处的徐牧：“这是我吃的最窝火的一顿饭，鱼翅和鲍鱼都无法让我咽得舒服。”他不等李霄云说话，就扭过头，带着一脸的杀气看着李霄云的脸，“我不知道你跟这个徐牧什么关系，我也不想知道。但是你最好提醒他，不要玩花样。我再强调一遍，这种事情想要做成很难，想搅和黄了很简单。别以为我好糊弄，拿不到我应得的，谁也别想好过。”他说到这里，看着李霄云的脸忽又有些心软：“我信任你，不代表我信任他。我从心里本能的恶心他，你懂么？”
李霄云紧绷着嘴：“我知道你想什么。我会尽量帮你争取你应得的。而且，刘明东给你的那份，就是你自己的。我还是那句话，先做成，至于将来怎么分钱，总是好办。”
李中斩钉截铁的摇头：“错！我看徐牧这做法，做成了之后翻脸不认人是常态。你别以为我是什么也不懂的傻小子。”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但终究是忍不住拿话刺了刺李霄云，“你的那些项目，都是徐牧帮你介绍的？攀上他不容易吧？花了多少功夫？”
“你混蛋！”李霄云猛然涨红了脸，话音里带着咬牙的声音，“混蛋！”
李中冷哼了一声，扭头不看她，直盯着台阶上的两个人。只见徐牧跟刘明东正挥手道别。他身后，李霄云的眼睛红红的，鼻子抽泣了两下，一脸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