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他鄉

久未謀面的何老闆,竟然都對我說“這次見妳,覺得妳比之前顯得不自信了很多。”

我很驚訝,原來我這麼明顯地把頹寫在臉上。

越長大越浮躁,仔細算來不過只有6個月的光景,卻讓我覺得這如履薄冰的日子有半個世紀那麼長。日日清晨黑夜還未散去時候我就會突然醒來,彷彿無形中總有一記警鐘猛然敲響。

也許因為一直在做不擅長的事,雖然心裡早有預期,卻沒想到事實還是不斷提醒我什麼叫以卵擊石不如棄卒保車。

也許是第一次要為全部的選擇負責,不能隨波逐流,無法推卸責任,經常會有種螻蟻對抗宿命的無力感,那麼多天賦異稟的人尚且選擇收斂,我又哪來的自信能戰勝庸常?

沒有哪個成年人的生活是容易的,25歲之後彷彿再沒人能掙脫生活的魔掌。

父母即將老去,但我卻還與“一個靠譜的大人”相差甚遠。

這些年聽了形形色色不足為外人道的辛酸,驚覺生活確實沒有所謂的“正確答案”,荊棘遍佈的反面不是鮮花盛開,而是一片荒蕪。

每個人都化身為小小的勇士一路搏鬥,兩情相悅的也許經濟拮据;工作穩定的也許有什麼隱疾;婆媳妯娌,婚喪嫁娶,買房還貸,產後抑鬱。

曾經覺得考進前十就贏了全世界的少年少女,不得不開始適應生活的陳鬱,原來生活根本不是填空題,它連題干都不給你。

單身犬們嗷嗷待哺地希望可以有人陪,然而由一個人變成兩個人是把生活的各種要素都指數放大,除了甜蜜,更多地是責任和憤懣。一個人也好兩個人也罷,甚至五個人十個人,人數的增加並不能解決寂寞,人群中的孤獨,才是漫長綿延的絕望。

因為參加婚禮,我第一次住在咸陽,清晨在樓下的街邊市場轉轉,菜品新鮮,物美價廉,戶太九號葡萄還掛著霜,這才想起在深圳這麼多年幾乎沒吃過葡萄,沃爾瑪那些長途跋涉過來的新疆綠提早就奄奄一息,羸弱的枝上掛著滄桑的果,哪有這裡的生機勃勃。

梳著齊劉海的中學生排隊買胡辣湯和水煎包,先買完的姑娘在看了眼手機催著說“快點快點快遲到了!”

街道不寬,人少車也少,路兩旁是我熟悉的懸鈴木,雖然不如友誼東路的枝繁葉茂,也不妨礙陽光照在樹葉上,一陣風來,葉片嘩啦啦晃動著閃光。

9月的風有點涼,是開學的日子了。

我才意識到我單線程地生活了很久,在西安上小學上中學,一心想著要去北京,後來去了深圳,一心想要看看這繁華的世界。其實世界那麼大,無非就是想找一處心安的地方落腳,不求有詩有畫,但求不虛擲年華。我就像個虔誠的信徒一樣迷信遠方總是更好,現代化和大城市一定更好,然而若論內心的平和充盈,相比這裡,北上廣深多半會輸吧。

但這又涉及到永恆的悖論,水煎包甄糕麵皮我吃不了兩頓,估計心下就開始惦記三文魚牛油果基圍蝦粥。戶太九號吃了幾天,估計又會暗自叨叨想吃荔枝想吃芒果想喝椰子水。我們不能要求大陸性氣候孕育出南國繁茂的植被,我們亦不能中和地廣人稀和生活便利。選擇和放棄,這是和生活的博弈。

寫到這裡,按照慣例需要抒情點題,所謂“一個人要像一支隊伍”,所謂“既然選擇了遠方就要風雨兼程”,反正終點既定又不能回頭,也只能跟自己說無論流嵐虹霓還是風霜雨露,都不辜負。

那頓飯快吃完的時候,何老闆跟我說“別那麼在意其他的看法,妳只用做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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