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尼看“病”记:非诚请勿扰我!

我在偶然的情况下获知学校的一个在我看来还算宽松的“缓考规则”:如若由于某种重要因素(生病,奔丧,国际商务等),学生缺席期末正式考试,只需出示权威机构的相关证明,即可在一个月后参加由校方另行安排的“特别考试”。虽然我一向中规中矩不越雷池一步,然而当我发现由于自己一贯的懒散作风而严重干扰了期末复习计划时,我还是决定好好利用一回校方的这个人性化规则,以使自己苟延残喘到假期之后再上考场。

很顺理成章地,我便打起了医生的主意。根据我有限的认知,当地的医生是一个令人尊重、受人欢迎的群体。他们的诚信度堪比太平绅士,而悲天悯人的情怀又如同教会人士,这使我坚信同他们打交道将会是一个令我愉快的过程。


悉尼看“病”记:非诚请勿扰我!_第1张图片

考试是在周三下午举行的,为了能够顺利拿到医生的正式报告,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到家附近的诊所中心。接待我的医生姓“CHEUNG”,我和前台指定要看他,是因为他是医生列表里唯一的华裔姓氏,而最后,更让我心里暗暗开心的是,这还是个温柔可亲的女医生。

“你好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刚一落座,就听到女医生一口标准流利的英语。

“我……肚子痛。”我不得不打消用中文套近乎的念头。

“哦,是例假吗,躺在那儿检查一下好吗?”她指着不远处的检查台。

“嗯,不用了。”我心虚地厉害。

她用有些疑惑的目光望着我。

“我……只是……精神状态……不太好,胸闷……肚子也……痛……”我为自己的拙劣表演而泄气。可是,表演还是要继续。

“有过肠胃方面的问题吗?”女医生对着她的个人电脑敲病人纪录。

“嗯……有过,我想我需要休息一天。”我开始词不达意。

为了尽快结束这样的局面,我迅速拿出学校网站上打印的申请表格递给她:“这个,希望您填写一下。”

她扭过头,接过表格看了一下。这时我发现她的眉头蹙起,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抬头看我的时候,那双一开始满含笑意的眼睛变得复杂起来。

“嗯,我有些不舒服,精神状态也不好,今天去是考不好的,所以……。”我想她已经看穿我的伎俩,只能开诚布公地讲开来。

她双手托腮,盯着手中表格出神。

估且假设她在理智与情感道德中挣扎吧,可是不过两秒钟,她淡淡地说:“这个,我不可以填的。”

她送我到前台,然后告诉前台不要CHARGE我卡里的钱。

她说了当天唯一的一句中文:“你不需要来这里的,今天我没有收你诊费。”


我悻悻然地离开,带着一脸的沮丧,可是不消停地“转战”第二间诊所。这次的GP

是个皮肤黝黑的印裔大胡子医生,他身型壮硕,声如洪钟,目光炯炯。

“哈,姑娘,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依旧是礼貌的寒暄。

“我……有些头晕,胃不舒服……”

“哦?”他移开原本放在键盘的手,背靠在电脑椅背,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我想我是吃坏肚子了,因为昨晚我吃了一大罐菠萝罐头,鸡肉,还有冰淇淋……”我絮絮叨叨着,尽可能把情形描述得逼真一点。

“等等。”我的唠叨突然被眼前这位医生打断。

“我想,在我们诊断以前,请容许我确认一些事情好吗?”医生问我。

“好吧。”

“你确定自己的到来不是因为不想去学校上课?”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单刀直入令人厌恶,然而他几乎正中要害了。

“确定?”他重复了一遍,鹰隼般的目光与我碰了个正着。我相信这是个自信心极度膨胀的人物。

“嗯,不是的。”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哦?”

“不是的。”我顽强地抵抗着,“我想我可能得了肠胃炎。”

这样的坚持果然凑效,我终于赢得了进入诊断的机会。

然而在诊疗进入尾声的时候,我不得不故伎重施,拿出学校的相关表格。

大胡子医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捉摸不定,不过我猜他应该十分懊恼自己的言辞疏忽,让我有机会打了擦边球。最后我总算拿到了诊断纪录和医生签字的报告,但是,结果并不令我满意。表上的病情叙述一栏放空,没有令人震慑的词语,而在病情程度的选择上这位大胡子医生极其吝啬地给了我一个“slightly”(轻微地)。

“为什么?”我几乎喊了出来:“请至少‘moderately’(适度)好吗?这对我非常重要。”

“哦,姑娘,你是不能左右医生的判断的。”得意的表情又重现在大胡子医生的脸上。


显然,这样的报告是无法通过学校的评估的。仿佛染瘾良久的赌徒,在离开考三小时的时间,我又重新打印了一份表格,走向第三家诊所。

这次接待我的是个所谓的LOCAL医生,白人,六十岁左右的样子,戴一副银边眼镜,看上去友好和善,但也无过人之处。

这一次,我感觉自己作为一个“病人”的表现堪称完美。在细节的描述上更趋合理,讲话也不再磕磕绊绊。

医生非常安静且耐心地听着。

在做完初步的肝脾检查后,我再一次 “有气无力” 地向他强调,“我感觉自己的状态很糟糕。”

“这令我感到十分遗憾。”他绅士般的语言令我的忧郁一扫而空。

当我郑重其事地把学校的申请表格递上去,我的手心直冒汗。经验表明,我一直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栽跟头。老医生戴回他那精致的银边眼镜仔细研讨纸上的条款,可是,至始至终没有同“病人”眼神交流,令人欣慰的是,最后他极其爽快地在纸上大书特书。我暗喜,凑上前去,他在程度一栏上选了“moderately”!而在病情叙述一栏,我看到了“vomit twice”(呕吐两次)“diarrhea”(腹泻)“unable to attend exam”(无法出席考试)等令我心花怒放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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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功告成,虽然兜兜转转,好在有惊无险。我整理好病历和有医生签署的表格马上乘火车去学校,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我大胆设想,华裔和印裔医生之所以精明谨慎如此,大概是在相似的文化认知里听多见惯了,产生了“免疫”?看来还是白人医生心地更纯良哦。在车厢里,我无聊地试图弄懂白人医生那龙飞凤舞的每一个诊断词。的确,我呕吐了,睡不着,拉肚子,我喜滋滋地看着,哦,不对,咦,我吃惊地发现一个问题,在长长的症状描述前面,竟然是“she thought”,“she said”!怎么回事,整个句子表达的意思竟然是:“她说自己昨夜呕吐两次,腹泻三次,一直失眠,她觉得早上起来一直头晕,感觉不舒服,她认为自己无法出席今天的考试。

有那么几秒钟,我的思维出现空白。在最短的时间内,我果断地撕掉报告,往学校考场走去。

从这以后,我再也不敢在这样的事上折腾了。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要从这里的医生手里要到一份正式合理的病情报告,是一件何其艰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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