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起 旧城破

能给我留点地方吗？

我是一座旧城，

是让城市不新鲜的罪臣。

我牙上的青苔堆叠厚重，

暴雨擦不去污垢。

背后的缝隙充盈尘土，

碎石子飒飒滚落。

请别弄丢我，

秦月汉关，唐宋风华，

我负责记得。

危楼接天四起，

千家灯火闪烁，

钢铁巨兽纵横嘶吼，

人潮汹涌，

我站立，也战栗。

我早已丢了女墙，丢了城垛，丢了箭楼，

只有城门残存，褪色的字迹刻在墙上，

提醒我别忘了自己。

古董们睡在博物馆里，

荣耀而安详，

怪我太臃肿，无处安放。

我也曾光鲜亮丽，少年肆意。

酒气飘荡，白玉京剑侠豪迈，

长安城纵马，五陵年少，

洛阳城撒花，纸醉金迷，

金陵泛船，不收江南王气。

每有新城起，

必有旧城破，

风雨催老故人，

不奢望被记得。

睡眠和清醒没有划分，

不在意黑夜和白天，

战争早已不需要我。

有时候想不通我的价值是什么，

也许被拆掉是最好的选择，

梦里三千年的岁月涌过来，

告诉我，替他们记得。

“你看，这城好破，该拆了。”

脚下的游人指着我说。

眼泪自然是流不出的，

秋风卷着黄叶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