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耀在记忆中的星星

最早认识的星星要数北斗七星,那是从爷爷的纳凉故事里听来的,它还有个更形象的名字叫“勺星”,因为七颗星排列的形状正好似一把勺子。那时多是夏夜,我们全家人还生活在老家,我也还没上小学,每天吃过晚饭,大家多会到村后的场院里去纳凉,习习晚风,眨眨星辰。

隐隐盈动的银河下,坐了三五个乘凉的人,期间一个跑来跳去的小鬼头就是我了,爷爷怕我的顽皮,通常会把我叫到身边,轻摇着蒲扇,讲一段牛郎和织女的故事:

‘牛郎原是个放牛娃,每天都在山坡上放牛,一天织女下凡来遇到了他,两个人就结为夫妻,过着幸福的生活。’

‘织女会飞吗?’

‘当然啦,她是王母娘娘的女儿,是从天上偷偷飞下来的。后来他们的事被王母娘娘知道了,王母娘娘很生气,就要把织女捉回去,牛郎一听很着急,急忙挑上两个孩子追。’

‘牛郎也会飞吗,追上了没有?’

‘牛郎可不会飞,他正着急的时候,养的牛忽然说话了:‘你把我杀了,披上我的皮就可以飞了。’

‘他的牛真厉害。’我惊讶的合不拢嘴,‘爷爷,咱家的老黄牛也会说话也会飞吗?’

‘他的牛是神牛,咱家的牛就不行了。’

我使劲点点头,心里想如果家里的老黄牛也能飞上天去就太好了。

‘牛郎披上牛皮,果然就飞了起来,就挑着两个孩子追上去。眼看就要追上了,王母娘娘忽然从头上拿下玉簪,在天上那么一划,就成了银河,把牛郎隔在了河对岸。’

我眼睛里渐渐噙满泪水,神牛被杀了,可牛郎还是没能追上七仙女,这并不合乎我的期望。

‘但好心的喜鹊想帮助他们,于是每年七月七日都会聚到一起,衔来树枝给他们搭桥,这样牛郎和七仙女就能相会了。’

我于是很期盼七月七日的到来,想那天所有的喜鹊都会来,场面肯定很壮观,也许能捉一只养着也说不定,可爷爷说七月七日是不会见到星星的,因为那天牛郎和织女见面就会哭,泪水都会化作雨水,天会一直阴着。

我多少有些失望,再次抬头看一看天上的牛郎星,果然前后各挑着两个孩子,再把目光移到银河对岸,那边的织女星正泪眼盈盈,于是对这个故事更加信了几分,原来这天上的星星都是人变的,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哪一颗。

几年后,我从小学的《自然》课本上逐渐认识了更多的星星,知道了妈妈吟唱的民谣中‘大猫出来二猫赶,三猫出来白睁眼’的三猫,学名应该叫启明星;也终于学会依照北斗星勺口的指向判断出若隐若现的北极星的位置;当然,还认识了冬天里南星空最著名星座:猎户座,他腰间斜挂的那支闪闪发亮的短剑成了最显著的标志。

“猎户座和狮子座是一对冤家,一见面就会拼个你死我活,所以天神让他们在冬天和夏天分别出现,永远不能见面。”我忘记了这个故事是在哪里偶尔看到,却是它让我由猎户座进而认识了狮子座。第一次在夏夜的南星空辨认出狮子座那个巨大的“?”和“△”标志时,我竟然是有些害怕的,也许是慑于狮子的威严,总之自从辨认出它以后,我就很少再敢跟它对视,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了很久,令自己也倍感疑惑。

时光荏苒,《自然》课本早已读完并丢的不知去向,并从小学以后就再没有出现过,于是我能辨认出的星座也随那匿迹的《自然》课本一样,只停留在了小学,再没有丝毫增加过。但浩渺神秘的星空却一直吸引着我,每次晚自习下课后,我总不忘抬头望几眼那深邃的夜空,那里繁星依旧眨眨,而夜空下的翩翩少年却少了曾经的那份恬适心情。

等到了大学,却连这样的星空也被剥夺了,重庆的天是从来没有晴朗这一概念的,几年里唯独与星星有关的一次记忆就是广播里预告的流星来袭,许多人都说等吧,看吧,百年难遇啊,我只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就又埋头睡了过去,并一觉到天明。第二天听熬夜的同学说,那夜重庆在下雨。

而今工作所在的这个工业小镇虽没有雨,却更多的是烟尘。在某个月色隐晦的夜晚,我终于凭借自己4.9的视力,在纷繁嘈杂的闹市街头分辨出了与我阔别二十多年的狮子座。它依旧高高的雄踞在浩渺的南星空,眼神中却闪烁出疲惫,满身的毛发不再有昔日的光泽,当年的威严似乎难觅,倒很有一副行将暮年的神态。

我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与它对视着,直到确信儿时的不寒而栗早已离我远去。是我变了吗?还是它老了?又或是我们之间的什么变了?

有时候,我很想再回到那儿时的场院,去静静的看一晚星星,晚风习习,星辰眨眨。但有一次回老家时,我却痛心的发现心中的场院早已不复存在了,不知何时,那里已被开垦出来种成了苗圃。

看来,牛郎织女的传说只留在了天上,不会再有落脚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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