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之者殆乎霸丨《达生》章七

《庄子》解，每章一读。

文：

桓公田于泽，管仲御，见鬼焉。公抚管仲之手曰：“仲父何见？”对曰：“臣无所见。”

公反，诶(xī)诒(yí)1为病，数日不出。齐士有皇子告敖者曰：“公则自伤，鬼恶能伤公！夫忿滀2之气，散而不反，则为不足；上而不下，则使人善怒；下而不上，则使人善忘；不上不下，中身当心，则为病。”

桓公曰：“然则有鬼乎？”

曰：“有。沈有履，灶有髻。户内之烦壤，雷霆处之；东北方之下者，倍阿鲑蠪跃之；西北方之下者，则泆阳处之。水有罔象，丘有峷(xīn)，山有夔(kuí)，野有彷徨，泽有委蛇。”

公曰：“请问委蛇之状何如？”

皇子曰：“委蛇，其大如毂，其长如辕，紫衣而朱冠。其为物也，恶闻雷车之声，则捧其首而立。见之者殆乎霸。”

桓公辴然而笑曰；“此寡人之所见者也。”于是正衣冠与之坐，不终日而不知病之去也。

注：

1诶（xī）诒（yí）：神魂不宁而呓语。

2忿滀：郁结。

解：

本章讲血气不畅，心神不宁，鬼神滋生的道理。

齐桓公田猎遇鬼，惊吓生病。按照皇子告敖的说法，桓公的病因根本在于血气不畅，并非鬼神扰害。气散不足，人缺乏精力；气聚上人容易发怒，聚下人记忆损失，聚中则容易致人患病。可以看出，本章旨在阐发养气的道理。后世道教重视气功修炼，莫不有因。根据中医理论，气血通畅，人的自然代谢稳定，精神饱满。

文本有一个令人称奇的地方。皇子告敖竟晓得桓公看到委蛇鬼。（委蛇鬼喻示霸业，桓公听闻后，病症不治而愈。可见心情对养生作用之大。）其实，文中告敖讲的各种鬼怪，绝大多数很有考究。“沈有履”，沟泥有履神，沟泥的脚印像个鞋一样的鬼怪；“户内之烦壤，雷霆处之”，户内嘈杂喧闹的地方，音声作响，仿若有个雷霆一样的鬼怪……

委蛇鬼“其大如毂，其长如辕，紫衣而朱冠。其为物也，恶闻雷车之声，则捧其首而立。”毂、辕是车的组成部分，“紫衣而朱冠”如车的装饰，“捧其首而立”是车停在路旁。委蛇有行进的意思，也是车之用。可以推测，文本的委蛇鬼是车的形象的幻化。看来世上本没有鬼，想得多了，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