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易》，数象，〇真的这么重要吗？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所接触的数字，本身也具有“象”的属性。最通俗的例子就是“4”和死、“8”和发，这在训诂学中也算是音训了，当然这种音训不过是市井民俗，谈不上真的有何道理。但易学之中，1为太极，2为两仪，3为三才，4为四象，5为五行，6为六合即宇宙，7为七宿，8为八极、八表、八风，9为九天、九野，10为十日、十干，就并非空穴来风了。其中既有源自几何学的形象转移，比如3、5和6；也有哲理思辨后的形象生成，比如1、2、4、8。还有直接来自生活体验的形象归纳，比如7的特殊形象与当代心理学关于工作记忆容量的研究有关，无论是7日、7宿，还是77牛郎织女再相会，7总是和一个周期的结束，以及一个新周期的开始有关；《圣经》所言上帝创世用了6天，第7天休息，这不也是一个“象”吗？难道和《易》上的“七日往复”仅仅是偶然巧合？学习数字之象，用理性来继承易学中的精华，也有助于正确面对古代所流传至今的各种术数知识，避免陷入非理性的迷惘。本文就从数学符号0来看数字之象的发展。

先秦到底有没有〇？

通常的观点是华夏文明晚至公元八世纪才从印度引入了〇这一符号，也就是数学0的符号。当然，没有0这个符号，不代表没有0的数学概念。在公元一世纪左右问世的《九章算术•方程》中已经用“无”表达0的数学含义：“其异名相除，同名相益，正无入正之，负无入负之”。在实际算筹操作的过程中，则用“空”代表0进行计算，也就是本应该记为0的位置，不摆放算筹，留个空儿。《九章算术》说明至少在东汉之前，“无”、“空”的符号形象已经与数字符号0合一了。

先秦文献中，《易经》和《易传》确实没有〇的符号出现，但在《老子》中，“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等名言，不仅提出了“有无相生”的重要辩证思想，也为日后在易学中实现“无”、“空”、“〇”、“阴”形象的合一提供了思想源泉。

从什么时候，易学中出现了〇的形象？

最早在易学中出现〇的形象，始自北宋周敦颐的太极图，而〇也被赋予了“无极而太极”的哲学含义。通常认为，这一形象的出现是魏晋之后，易学对外来文化佛学的吸收借鉴。简单讲：〇的象是“空”、“无”，但并非没有、虚无的含义，而是哲学层面的“实”、“有”的对立面。也就是说，〇的象是与阳相对立的阴。但联系《九章算术》中的“无”、“空”即〇，可见易学引入〇，并赋予其哲学含义和形象，并非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原本自然，这样也就不排除在正式著书立说之前，易学中使用〇的形象早已有之。

〇象，是易学再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

阿拉伯数字“0”的概念来自于古印度所特有的宗教哲学理念。印度大乘佛教在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以龙树、提婆为创始人的中观学派（空宗）。其《中论·观涅槃品》认为一切事物的本来面目（即实相）的完全显示，就是涅槃。世间一切现象毕竟是空，空就是实相，实相也就是涅槃，只要认识了世界一切现象是毕竟空，就到了涅槃境界。（参见《宗教通史简编》）正是在这种“实在”与“空无”的宗教哲学背景下，才使得古印度产生了“0”的概念，而且“0”的梵文意译原本就是“空”。这恰恰与易学中的“有无相生”的思想如出一辙。综合0的数学概念的发展，可以将汉字“〇”的创造看作外来文化与中土文化一次完美的结合。由此，易学也实现了自先秦以来的再次重要的升级改造。

1. 第一个里程碑阶段：周朝初期。《读易，易学如何摆脱巫术，实现“天人合一”之学？》中已经介绍了周初的文化精英通过用《易》取代《连山》、《归藏》，并完成了制礼作乐，将“神道”转化为“王道”、“人道”，将神秘莫测的上天旨意转化为了规范人类行为的“德”和“礼”。但这一阶段的易学还披着“王权神授”的外衣，没有完全摆脱“上天”神秘化的倾向。

2. 第二个里程碑阶段：春秋、战国。这一时期的文化精英则通过《道德经》、《易传》、《大学》、《中庸》等系列著作，完成了易学的哲学化、理性化转型，用“仁道”诠释“人道”，并丰富了“天道”的哲学内涵，彻底摆脱巫术的神秘化倾向。这一阶段的易学还保留着诸子百家的特点，核心思想已经完成，但在具体宇宙观、社会观、人生观、价值观等领域，易学体系的形式化不足，结构尚不完整，根基不够坚实。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易学思想被人为区分为儒学、道学等诸子之学，各执一端，相互倾轧。

3. 第三个里程碑阶段：宋明之际。正是通过“〇”和“1”两个符号的哲理化诠释，太极之学成为了整合“阴阳”、“有无”、“虚实”、“空色”的全新的“易学”——“天理人心”之学，从而使儒、道、释三教合流，华夏文明的哲学核心归为一统。

而“〇”和“1”到底被赋予了什么含义，我会在下篇文章继续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