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你好,欢迎光临,请问先生几位?”艾米用流利的日语微笑地欢迎眼前这个风尘仆仆走进店里,背着双肩包一身黑衣的男人。
“一位。”男人淡淡地说,嘴角微微一笑。
艾米正正眼对着他,当这张并不算英俊的脸突然冒出一个笑脸,让她有些受宠若惊,竟然有些脸红,连忙低头,走到男人前面。
“好的,这边请。”艾米熟练地引客人入内,把客人带到靠窗的一个位子,这是艾米最喜欢的位子。在店的东南角,店内再忙,却独有这个角落仍享有一片宁静,还能看到店外面街头形色匆匆的行人。每天下班后休息的时间,艾米就爱坐在这个角落,吃着点心,看着窗外,出一会神。
男人点了一份炒饭,一份回锅肉,一份饺子。都是店里的招牌菜。这是一家开在静冈县浜松市的中国餐馆。而艾米,作为留学生,在这家店里已经打工了整整一年。对这里staff的工作驾轻就熟了,从迎宾到点菜,到酒水饮料的调制,店里不太忙的时候,她一个人就可以掌控局面。
“真香!”当东西端上来的时候,男人忍不住用中文感叹了一声。原来是个中国人呵,艾米顿时对他有了一丝亲切。因为虽说这是个中国餐馆却鲜有碰到中国人来吃饭,估计同样作为生活在日本的国人来说,都在为了生计而奔波吧。
于是艾米也用中文说“味道也很好哦,尝尝看吧。”
男人一愣,又马上恢复笑脸“嗯嗯,原来你是中国人啊”男人一边拿起筷子,一边说。
“是的,我也很高兴遇到你。”艾米说完,转身去吧台到了一杯酸梅汤,端到男人面前,“请喝,免费的。”男人笑得更灿烂了,一边吃着饺子,一边端起来喝了一口酸梅汤,满嘴食物然后还挤出了模模糊糊的谢谢二字。
艾米差点笑出声来。能在枯燥的上班时间遇到一个有趣的中国人,为工作增添了不少乐趣。
她乐呵呵地回到吧台清洗杯具,这时候店长来了。
“艾米,你怎么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分享一下呀。”店长是个德日混血,有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因为喜欢冲浪皮肤晒得黝黑,剃了个板寸头,穿着也是日本人里少有的风格,喜欢穿紧身衣,暴露出完美的胸肌。
“鸟居店长,没什么,来了个中国客人,所以和他聊了几句。”艾米有点激动的说。
“哦原来如此啊。”此时的艾米低头洗着茶壶,没有注意店长脸上飘过一丝奇怪的表情。接着说“下班我们去海边吧,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冲浪。”
艾米答应了一声,其实心里不太想去,白天上课,下午一下课就骑自行车来店里打工,虽然店里不忙,不是很累,但是下班要将近10点了,再去海边估计明天要起不来了。但她还是答应了,谁叫她有那么一点喜欢这个特别的店长呢。
今天是真的挺空啊,到九点也就零零散散几桌客人,那个坐在窗口的中国男人满足地擦了擦嘴巴,背起包准备离开。
“你好,一共2100日元。”艾米微笑着熟练地操作着收银机。
“好的,”男人一边掏钱,一边说“东西都很好吃哦,下次还要来饱饱口福。”
“非常感谢,欢迎下次光临哦!”这话说了上万遍了,但艾米这次是打心底里说出这句话的。
第二章 海风依旧
收拾完店里的卫生,艾米利用厨房里剩下的材料炒了一锅炒饭,盛了两碗。
“店长,吃夜宵啦!”
然后蹦蹦跳蹦跳去吧台给自己做了一杯加了苏打水的酸梅汤。下班后的艾米像一只快乐的小兔子,也许只有这段时间,才是最无拘无束的。
当然,能让她如此放松地原因是因为有这么一位平易近人的店长,会任由她喝饮料,然后去厨房做吃的。
这个店长最爱吃她做的中国菜,而且据说他曾经有一个中国女朋友,他差点就成为中国女婿,但因为对方父母不同意,所以后来还是分开了。
每次听他讲过去的事情,艾米总觉得他很可怜,相爱的人无法在一起,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所以艾米总想对他好一点,但不是恋人间的那种关爱,更像是对哥哥一般的感情。
但是店长似乎有些会错意了。
当他们到海边的时候,沙滩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浜松是个沿海城市,昼夜温差有点大,在盛夏的夜晚,风也依旧有些凉丝丝的。
艾米坐在沙滩边,看着不远处那个黑影乘着海风越飘越远。三十多岁的年纪依旧能有这样的体力和精神,在艾米看来很佩服他。如果放在国内,这个年纪的男人但凡有工作的,不是朝九晚五就是要应付各种应酬。像这样半夜来冲浪的,估计找不出几个。
艾米低头摆弄手机,屏幕空空的,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孤独如她。
她突然很想躺在沙滩上,就这样躺着,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
来日本快两年了,她的生活一直紧绷着,除了上学,就是打工。她打着两份工,另一家西餐店特别忙,她往往要工作到12点才下班。拖着酸痛的双腿回到宿舍已经一动都不想动,连起来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一次下班遇到大雨,一边骑车一边打伞,雨伞直接被风掀的翻了顶,和没打伞没什么区别。她干脆把伞一收,就这么淋着雨回了宿舍,脸上泪水雨水交融在了一起。这些苦,她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包括她的父母。
艾米在来日本前,一直生活在父母的安全伞下,父亲是个中学老师,母亲是个下岗工人,七八十年代都是苦过一段的人,他们比艾米自己更希望自己能有出息,有个好前途。也许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无形之中给了艾米多大的压力。从初中到高中,地狱般的六年。
艾米觉得她对学习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她想逃,逃的越远越好。
当高考成绩下来的时候,艾米一点也不吃惊,父亲叹了一口气,问她愿不愿意去留学。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觉得只要能离开他们,去哪里都好。
所以现在她不能后悔。哪怕再累,她都能坚持住。她还要自己赚学费、生活费,然后再把父母垫的报名费还给他们。她要赚很多很多钱,让父母知道她不是他们眼中没用的女儿, 她要以后挺直腰杆子......
艾米从迷迷糊糊中醒来,一睁眼是满眼的天空,自己竟然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