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土狗

文/安安

01

初次见到阿黄，是春节时我在父母的带领下回爷爷奶奶家的时候，阿黄起初见到我，看着我叫了几声，便没有了声音，我那时候还小，大胆的走过去摸摸它的头，它便不断的用舌头舔我的手。

阿黄什么时候有的呢？我也不知道，听奶奶说，是去年的时候同村的一户人家的母狗下了崽子，她便抱了一只回来。

那几年，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养一条狗和猫，农村的院子很少有围墙，治安防盗啊，全得靠狗。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叫它阿黄，它明明长着一身灰黑色的毛。它是一只农村很常见的土狗，听说现在有了更好听的名字：中华田园犬。

奶奶说，阿黄很听话，很懂事，院子里一有啥风吹草动，它就会立马警觉起来。爷爷奶奶将鸡窝修在了阿黄的狗窝后面，阿黄从来不回去骚扰家里养的鸡，还会尽心尽力的去照看它们。那几年村子里的人家总是抱怨有黄鼠狼或者野猫半夜来院子里叼走了家养的鸡，可自从有了阿黄，爷爷奶奶家的鸡一只也没有丢过。

阿黄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我，但它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就爷爷奶奶家的孙子，要不然也不会初次见面就会对我如此亲切。

02

农村的狗大多是要拿绳子栓起来的，防止有村子里的人来串门的时候将人家咬伤。每次有同村的大叔大婶来我家时，阿黄就会一边扑腾着，一边大声的叫着，好像要挣脱绳索冲过去的样子，但随着爷爷或奶奶一声呵斥，它便乖乖的消停下来，趴在地上望着院子里，不时的来回摇晃着尾巴，不一会儿就打起瞌睡来。

给阿黄吃的食物，总是在我们吃过饭之后将剩下的饭菜再掺点煮熟的劣质谷物给它吃，那时候我清楚的记得，阿黄可以整整吃一盆食物。给阿黄喂食的盆子是之前坏掉的铁质洗脸盆，上面还有油漆绘制的梅花。

我有些挑食，每次吃饭的时候，总是会偷偷的将碗里不喜欢吃的食物扔到阿黄面前，它一见到我来，便立刻站起来，看着我用力的张张嘴，一边不停的摇尾巴，一边不停的用舌头舔自己的嘴巴和鼻子。

有时候，我能从它的眼神里看到期望，虽然那时候的我知道，它可能只是希望我给它一些食物。

阿黄似乎总是吃不饱，我给它的任何食物它总是会狼吞虎咽的吃掉，就连家里过年时剃了肉的骨头扔给它，它也要将骨头啃来啃去，甚至酱骨头咬碎。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狗不仅喜欢吃肉，还喜欢吃骨头。

那时候没事的时候我就会去逗逗阿黄，将它逗的上蹿下跳的，虽然它的活动范围仅仅不到方圆五米，但它依然很兴奋的跟我玩闹。

可家人似乎不怎么愿意让我跟阿黄过于亲近，按照他们的说法，说家里的土狗身上脏，整天在土地里打滚，身上有很多虱子和虫子。可我还是喜欢摸摸阿黄的脑袋，看着阿黄一直舔我的手，我甚至觉的阿黄可以听懂我的话。

有次我看阿黄用绳索拴着似乎很难受，便提出要将绳索解下来，可家人刚开始极力反对，他们害怕阿黄咬伤人。在我的不断央求下，他们终于答应我解开一小会儿。

当我吧绳索从阿黄脖子上解下来的时候，阿黄直接从我身旁窜了出去，我原以为它要跑掉了，可是它却只是在院子里像疯了一样到处乱窜，一会跑到这边，一会又蹦到那边，一会闻闻这个，一会又去嗅嗅那个，似乎这个院子的其他地方就是它眼里未知的世界。

当它终于跑累了之后，才跑到狗窝所在的位置去喝水，然后继续趴在哪里。我知道，它太久没有这样放肆的奔跑过了，平时方圆不足五米的圈子，就是它的全世界。

03

送阿黄走的时候是在夏天，刚下完一场大雨，山坡下的河水漫过了河道，河水变得浑浊。

阿黄躺在那里许久不动一下，只是偶尔会突然抽搐一下。我并不知道，它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以后再也没有阿黄了。

我看着父亲抱起阿黄，走下山坡，将阿黄放进距离河道很近的一个小水洼里，阿黄似乎知道自己将要离开了，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最终也只是抬起头看了看。

父亲说，第二天阿黄就会消失的，我知道，它是被洪水冲走的，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阿黄连同那个小水洼一起消失了。

爷爷说，阿黄是不小心吃了被下药的老鼠……

我看着院子里空荡荡的狗窝，那根绳索一头的项圈随意的扔在那里，给阿黄喂食的铁盆里，还有些剩余的食物，前一天，阿黄就开始很少吃东西了。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听院子里的动静，我想着阿黄每天晚上都会叫几声吧，可是我等了好久，也没有再听到阿黄的叫声……

后来，我离开了家乡，离开了那个有着四孔窑洞的院子，后来每年回去一两次，狗窝已经被拆了。爷爷奶奶说之后也养过几只小狗，可好景不长，都因为各种原因夭折了，所以索性就不养了，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每次离开爷爷奶奶家时路过山坡下的那条小河，我都要看看哪里有没有小水洼，我一直觉得，阿黄还在那里，它会不会只是隐身了，在以后的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