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

        曾经在人生的路上有一位好友，她是东北一个县城来的朝族女孩。省去姓，就叫她恩玉吧。恩玉出国时是借了高利贷来的，每个月的利息都要4000元人民币。很多人都认为笑笑能吃苦，有韧性。可是笑笑和恩玉比起来那可差远了。笑笑可以袜子脱到一半时能睡着了，恩玉是说着话时就能打起呼噜。这话虽然有点夸张，可是恩玉把最苦最累的活都做过了。麦当劳，工场，清洁工、、、可是能在交上学费的情况下还上那笔钱还是遥遥无期。尽管恩玉这样打工，可是学习成绩在班级里无人可及。因为是朝族的关系吧，她的日语和韩语都是无师自通，当时为了能和她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我也拼命地学会了韩语呢。恩玉的衣服少得可怜，鞋子我就没有见她换过。花了100元钱买了一双38号的鞋子想送给她，可是又害怕伤害她的自尊心。在学校门口前我把鞋子硬生生地穿在我这39号可怜的脚上，到了班级我把鞋子脱下来让她穿上试一下，我把头转向窗外看着光秃秃的樱花树枝，不用看，我也可以想象得到恩玉穿的一定是磨得发白，近似露趾的袜子。每个人都有不愿示人的那一面，笑笑虽然任性但还是懂得维护别人的自尊。她穿着非常地合适，我装作十分不情愿地样子“忍痛割爱”了，又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旧鞋子换上了。

          恩玉瘦，瘦得可怜，用笑笑的话来形容，那就是瘦得和狗一样，可是笑笑那时还做了一件非常不太讲道义的一件事，那就是每天从“狗嘴夺食”恩玉每天中午都会带一个100日元的汉堡来。（相当于人民币7元钱）那个可怜的汗堡都会被笑笑吃掉一大半，笑笑在日本四年长了60斤，恐怕得有30斤得归功于那时的大半个汉堡。现在想起来，那可是恩玉每天的午餐呀，笑笑仍然懊悔不已，恩玉，对不起呀，这是笑笑的心里话。

          快乐的日子总会有一点波澜。一天恩玉戴了一个在我看来也就20块钱的银戒指(笑笑对首饰一窍不通，本身又对金属过敏）后座的一个上海女孩子马上就说：“恩玉有钱人呀，是**牌子，我到现在也没有记下是什么牌子。”我本身就十分讨厌这个上海女孩，学习不好，除去和别人比一下名牌，说说闲话什么能耐也没有，考试时坐在我后面抄我的，两个人的成绩当场同时作废了。我在考场站起来回头就是一记耳光。今天她又这样尖酸刻薄，我忍了又忍，只是说了一句闭嘴吧别瞎说了。可是上海女孩却不依不饶地掰着恩玉的手指。恩玉的脸白了，一句话也不说，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去拉开那个上海女孩。那个上海女孩长长的指甲在恩玉的手上留下一道划痕，有血丝渗出来。我是一个不太理性的人，抬手又是一记耳光。上次是她理亏，不声不响地拉倒了。这次上海女人认为她没错，和我撕打到一起。上海女人嘴上功夫可以，打架可真不是对手，校长赶到教室 时，上海女孩的嘴角也出血了，我的手背也青了。恩玉没有看我，只是用相当于日本人的语速讲了事情的大概，她一直坚持说是上海女孩先动手的，老师永远是偏袒学习好的一方，此事就算是了结。其实我当时就应该问一下那枚戒指的来历，可是笑笑没有，因为笑笑相信恩玉，时至今日，笑笑还是坚信那种相信一个人比不信的好。

        我们相约考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可是在到了要报考的的前几天，恩玉带我去了池袋吃了一顿中国料理，我大口大口地吃着锅包肉，嘴里塞得满满的，还问恩玉是不是发大财了，还请我吃东北菜，她笑着对我说：“笑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好，例如鞋子，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你说什么呢，我们是好朋友，用同学的话来说我们可是GYA呀”

        恩玉说比我大，当时还给我看了一下她的护照，是1979年2月的，果然比我大，还得管她叫声姐姐。那天吃完饭我们还去唱了歌，唱完了又给我买了一个全是奶油的蛋糕吃了。我打工的时间到了，她恋恋不舍地抱着我哭 ，我还以为是刚才吃饭时那瓶啤酒让她醉成这样，哪里知道她是用这样的方式和笑笑告别。我还笑着说，又不是不见了，明天上学时别忘记买汉堡去。

          第二天恩玉就失踪了，发短信发不出去，打电话说此号已注销，我还去了她的住处找她，人家说她搬走了。我就不明白了，语言学校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好日子就要来了，。她为什么要“黑”下来，（黑就是没有身份了）？？一个人要刻意地淡出你的视线，你所有努力都是徒劳的，从此再没有恩玉的消息。

        两年过去了，我在大学二年级的时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我接到警察局来的一个电话问我认不认识恩玉这个人，我的心一下子就沉重起来，她因为卖淫要被遣送回国。我又一次见到恩玉是在入管局的接待室里，我去给她送行，还给她买了一张单程的回国机票，之所以是单程，是因为她永远都没有机会再来这个国家了。我也不知道高利贷的钱她还没还得上。恩玉在会面用的桌子那边还是那么瘦，穿得还是那件我熟悉的衣服，那时我都一种错觉，好象她从来都没有离开我一样。我们没有交谈。因为不知从何说起。我哭得一塌糊涂。

        她就这样回国了，我们也没有联系过。一个月后，通过原来语言学校转来一张汇款单，附言只有一句话：买一块蛋糕给笑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