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慕田峪

摩挲着斑驳,随岁月侵蚀的砖墙,悠悠光华,在畅想。

孰人知会,明成祖迁都北京,自元以降,这又回复成为这个帝国的边关最前沿。雄关漫道,风雪饮尽,春风不度。

青史作撰,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下令将士点燃烽燧。留得一句:“烽火戏诸侯”。供后人笑谈。

君不见,关西大汉,执铁板,唱“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边声连角,衡阳雁去。长城,其军事防御可曾有效阻断北方游牧民族的夺掠和觊觎。如今风华褪去,只剩下塔楼那劲风中的断茎蒿草,在低鸣和呜咽。却把羌管悠悠,几度听闻。

君不见,征人佩环,青史成灰。碎碎念谁是谁的古道西风瘦马,辗转不过酒酣胸胆的双鬓入画。几番书剑恩仇无非快意潇洒,一刀悬笔宿命谁与江湖厮杀?惊回首,长亭更短亭。芯剔窗冷,一夜灯下。

千年一叹,一叹千年。

翻捡史籍,我心仪于《过秦论》中的这段字句,“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其中是非,盖应全赖时人和后世者裁夺。

我会担心,千年之前的西域商贾,在历尽艰辛,驼队终抵河西走廊,却惊闻塞北一隅,“安史之乱”的烽烟骤起,鼓擂马嘶。自此有生之年,身居敦煌,于大唐长安惟以迢迢相望。将换做怎样心情?

我会焦虑,徽宗、钦宗两帝及妃嫔、大臣为众三千,更有金石字画,尽为金人所掳,终不复南还。一国之亡,天下人之亡也。至今商女,时时犹唱。于黎民黔庶,何以藉此找到新的依归?

万里长城,又以慕田峪独秀。古语有之:“尽怀柔毓秀,延庆之汜,其景昳丽,其木清华,雾霭鳞浪淙瑢,落霞常岱氤氲。”

春风吹度,又是经年光景。

烽火慕田峪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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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的“吹角连营”功能性价值如今被其“北国风光”观赏性价值取代。取诸怀抱,抚今追昔,念天地苍茫,岂不痛哉。

繁华轮回,当哭红颜锁眉。

暗淡了塞外的戎马一生,褪去了庙堂的鼓角筝鸣。此刻,占据心扉的,不再是那无谓的官场喋血,无谓的僚幕政见,无谓的勾心斗角。我所滥觞的魂牵梦萦,惟有昂首边关的胄甲和旌旗。几度听闻,当空粼粼作响;而猎猎风沙,徒自喑杳了胡笳与羌笛。

南国的相思子,落怀满地,却掩不住怨妇的秋水,征人的泪。“不破楼兰终不还”,又怎知不是带着西出阳关的微醺和折柳,离愁别绪的愤懑与苛责?而戍守的风雪,年复一年,也只能让青春虚掷,莽身葬于潼关。

命运如河,也曾溯游而上,亦尝顺流而下。那本该是江南的女子,夫君从戎,从此马革裹尸。唯剩故旧巷弄,拱桥斜坡,古刹倾塌。

你柳絮不飞,季节莲花开落,春帷不揭三月。

我马蹄达达,水岸渡船码头,歇鞍独坐沏茶。

前朝旧事,华丝搔首。只有漠北的落日长河,伴着那一仞孤城依旧。

慕田峪不语。任冬去春来,寒暑易迭。依旧峭楞楞的立在那儿,从此成了一个民族的丰碑。


                              作于2015年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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