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舅》13-16

13

我四舅妈娘家卖猪头肉的房子地处那个周边村庄大集市的黄金地段，为此，生意慢慢红火起来。

这座房子就是当年用我四舅妈私自拿了我四舅贩棉纱的钱盖起来的，当年，他丈人用它给他儿子娶了媳妇。生意红火了之后，又盖了新房，把这座房子专门做了肉食店，后来又把它改为饭店。

然后，他们家把包产到户的田租给别人种，一家人专心做起了生意。

这个时候，我四舅妈跟我四舅提出“离婚”。

“好。”

只要你说，只要一遍。

家里就这些东西，你愿意拿什么就拿，都依着你。

（我不啰嗦，不腻歪，不纠缠，对于所有的人与事，一生如此。）

我四舅妈拿走了她想拿的东西，领走了他们的孩子，一个很像我四舅的小男孩，壮壮的很美相的少年，非常聪明。

我四舅锁上门，离开家，走出那个村子，再也没有回去。

14

离开家后，我四舅去了哪里？以什么为生？住在哪里？吃的什么？跟什么人在一起？……下雨了，下雪了，刮风了。

没有人知道。

像一只起飞的风筝，他自己把那条依稀可见的线毅然剪断。

近三十年来，除了偶尔来我父母家看看，停停，坐坐，其他亲戚家他从来不去。

就像是一个消失，就像是他活得怎样，他是死是活再也与任何人无关。就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活到这样一个境地，去别人家，到他人面前，是一个耻辱，像一个乞求，要一个施舍，是一个没有咸淡的打扰。

他不去打扰任何人了，就像是没有人会想起他。

15

我母亲家，他也不常来，只是偶尔，隔了一年或更长时间。

每一次来，他都跟我母亲表达他想看看他“老姐姐”的心情。

这样说的时候，他必是满脸洋溢着喜悦，眼睛里闪着光。

我母亲是他们家里七个孩子中的老大，我爸爸对我四舅的态度一直都是平等与尊重，我姥姥后来每年大多时间住在我父母家里。

这些，都应该是我四舅来我母亲家的原因吧。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内心没有泯灭的对亲情与温暖的渴望。

我对我四舅在我母亲家的印象就是在这些时间里留下的。

16

每一次来我父母家，几乎都是他有了钱的时候。

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新理了发，刮了胡子，穿了新衣服，新鞋，满面笑容，笑容可掬。

拎着满满一大堆物品。有他专门为我父母买的食品，有他要在这里吃饭准备的菜、肉、熟食，有给我们家里过日子帮添的食品。

我四舅跟我姥姥一样，只要有了钱，从不吝啬，尤其他那种境地，就更像是过了今天不想明天。

有时候，食品会多得令人惊讶。

我母亲问他，哪来的钱？

他说，挣钱的门很多，没钱了，就去c市贩一车菜回来批发掉。赚得多的时候，他也会得意地跟我母亲说一车菜能挣多少多少钱。

我母亲轻松地笑着，有些自豪地告诉我们“她弟弟”的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