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跳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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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跳绳，这一爱就爱了二十年。

但二十年前——跳绳伊始——却充满了痛和怨。

读初中时的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软糯胖子，很少参加运动。我感谢中国的考试制度，我现有的为数不多的本事，都是考试赐予我的，这其中当然包括跳绳。

我们那个年代也有体育中考，我记得是考30分，跳绳、短跑、实心球投掷各占10分。那时候，短跑我是不行的，当然跳绳我更加不行，实心球家长老师以为我行，实际上我还是不行。这30分，就眼睁睁摆在面前却拿不到。

这里我还要感谢我初中的班主任老师易碧君，是她强迫着我，开始了体育训练。迄今我还记得她反复念叨的七个字：“吃得苦，耐得寂寞”。确实，做到这七个字，世上也没什么事做不成。

于是我开始吃苦，笨拙地开始一个个的跳绳。

于是我耐得寂寞，放学了，人散了，我还傻乎乎地在楼道里跳着。

不久我就掌握了门道，我可以跳很长很长时间不断绳！我兴奋地给同学们展示，他们却鄙夷地看着我，体育委员甩下一句话：“傻X，中考体育一分钟180次满分，你这速度不断绳也没戏，不是比谁跳得久！”

我沮丧，想拿绳抽他。易老师在旁边说了句：“不错，慢慢来不就快了。”

慢慢来不就快了？这简直就是真理。

于是我坚持着，一点点提速。

为了提速，我不断修正自己跳绳的姿势，但依旧很笨拙。

那时很多孩子，特别是女生，跳得很轻盈。绳如鬼魅，在脚尖划过。双脚交替，如蜻蜓点水。

反观我，双脚结结实实地一起一落，起有半尺，落地有声。我甚至怀疑我经常跳的那块楼板都被我凿了个凹。我不会双脚交替跳，一交替就断绳。我只会手上一个劲地加速，脚尖踮起，尽量加快频率，挺着肚子一次次地跳着，跳着，到中考前速度才是每分钟160次左右。

我老妈很着急，因为那时短跑是不可能拿满分了，实心球靠着一身肉和合理的发力动作，基本满分。只有跳绳，还差那么一口气，所以天天逼着我练。

“放学学校里练，每分钟跳不到180次别回家。”老妈一早上学就鞭策我。

放学了，我从黄昏跳到天黑，体育老师扔下秒表走了，我却越跳次数越少。我把绳子挂在脖子上，踢着地上的书包，易老师又走过来了。

“可以了，毕业操行评定，在运动健康这一项我本来想给你评为良的，现在决定给你评为优，你尽力了。”

我点头，汗水在滴，我尽力了。

还是要感谢易老师，她的一些话我二十年后还记得，她的一些话我现在当老师还能用。学生尽力了，老师看得到，这不也是教育吗？

回到家，老妈看到我死狗似的模样，只好让我吃饭。吃完饭，我洗澡做作业，老妈也不吱声。

夜了，我从书房里出来，老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跳绳，要给我一分钟计数。

“你就跳这根绳，我专门去买的，人家说中考就用这种。”

“在家里跳？”

“可以的，你没看我把茶几都搬到一边了，客厅够大。”

我憋了一口气，开始跳。我穿着袜子，在家里的地板砖上跳。我跳得很快很快了，我感觉，我感觉楼都在摇。

“到时！172下，再来！”

我又深深吸一口气，继续跳。同在学校一样，我越跳越慢，但我还是总不断绳。

咣、咣、咣！一通砸门的声音，母亲怒气冲冲地打开门，面对的是暴跳如雷的楼下邻居。

“这么晚了在家跳什么绳，睡不睡啦！”

母亲硬气怼回去：“我儿子中考前，天天跳！”

那段日子，我只要跳，邻居就来砸门。母亲不开门，让我继续跳。

我跳，咬着牙跳，终于跳到了体育中考那一天。

那天母亲早早做好早饭，我吃了八成饱，父亲陪我去的考场。我们那时体育中考家长可以一起去现场，大多数孩子都有家长陪。

短跑，我得了8.5分，尽力了。

实心球，满分，还超出半米。

跳绳，一个裁判对着一个学生，我背后，是父亲。

哨响，开始计时。

我跳，有节奏地跳，欢乐地跳，觉得自己跳得如此完美，根本停不下来。

又一声哨响，一分钟到。我看裁判面露难色，父亲知趣地走上前，给裁判手里塞上一包烟。

“180次”裁判报出成绩，我如释重负。

有了二十年前的这一场考试，跳绳这个本领算结结实实地长在了我身上。成年后，不管我体重160还是体重140，拿起绳我都能找回当年的节奏，还有每分钟180次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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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书这几年，教育局每每举行教职工跳绳比赛，我都会参加。30秒我一般能跳100次，每次都不会断绳。

我爱跳绳，我爱植入我记忆深处，植入我骨髓中的这点点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