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既晏兮孰华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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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在长街街角的那家茶馆里听戏。

而你家就住在长街尽头的巷子里,朱红的门扉,铮亮的铜环,高耸的院墙,深巷好似把你的少年光景全部拘束起来,你负手而立,在老树的光影斑驳中,持着古卷,诵读着你的诗书年华。

你像落叶铺展开的秋天般静美,像弦下流淌出的高山流水般文雅,你就像那笼中的鸿鹄,渺小着,远大着,等待着,向往着,去九天展翅,大展宏图。

关于你的一切传闻,我也只不过是充耳一闻,只因我手持短枪长矛,刀棍剑戟,我心神驰往的,挥剑江湖,来去自由。

如果我知道那是你家的庭院,纵然那是我最宝贝的短刀我也定不会翻去捡的,你怔怔地望着翻墙而下的我,泻下如瀑的青丝打落了墙头堆积的红叶,纷纷扰扰地落下来,我的眼神穿过落叶的缝隙,不经意间与你的眸光交错,你掉落了手中拿着的全唐诗集,砸在你我本不该相交的生命里,却响地掷地有声。

你要读诗,要文雅,要檀香,要平静,要做儒雅公子,要住秀丽园林,屋外有月满西楼,屋内有烛火安详。

可我谁都不服,我想仗剑走天涯,想看人世的繁华,背着一根铁棍就要砸了天庭玉帝,千刀万剐,天火淬身,也不困樊笼。

你只问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不知道,你在红楼,我在西游。

我说,这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有各的隐晦与皎洁。

你却偏不听,携着一身的诗书傲气,轩昂阔步地闯入我偌大的江湖里,那是属于少年的一往情深。少年盛满星河的眸光,就这样措不及防地洒落在我身上,洒进我皓月长歌的夜空里。

你逃出了那高耸的院墙,不顾家人的阻拦,逃出了你岁月静好的仕途。

山前停马蹄,桃花怒放,山林耸翠入眼,崖古万丈,白鹿饮溪边,青山浩渺,我衣摆轻扬,合弦歌唱,行到星子入夜时,晚风如诉,你仍负手而立,看青山浩渺,却是在我身边。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这云游山川湖海,煮酒烹茶的岁月,连同你这个少年的真情,慢慢地,似乎都一并融进了我的生命里,轮廓愈发地不鲜明。

你是被一封家书唤回去的,走之前,你把山盟海誓说与我听,说你只认定了我这般自在洒脱的女子,说要与我仗剑天涯,共赏琳琅秋月,不负豆蔻青葱时光。

我笑着,像暮时的霞光般红着脸,我说,我会等你回来的。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只是失了从前的那份洒脱,那份牵挂像是藤蔓缠绕在心头,却又让我觉得有盼头。

我等了许久,或许有一年,两年,多到我不想再去计算它的长短。

我等不到你了,守着无尽的岁月,当真太难熬,所以,我只能去找你,我不知你是生是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变故,我只想赌一把,赌一把我命中的良人,是不是也如戏文里唱得那般,会在烟花巷陌口,只为我一人停留。

还是那条巷子,只是门上的铜环有些锈蚀了。

那原本草长莺飞的院子,两面鼓起了长长的红色绸条,彩色的丝带飞舞着,压箱钱码得整整齐齐,红色地毯铺陈开来,宛若盛开的灼芙蓉。

你身着暗红色华服,仍负手立于树下,好像在等着,那个能与你并肩睥睨天下的良人,好像是我,又不是我……

我躲在来来往往的宾客中,好久好久,我终于看清了你要娶的那个女子,她不会舞刀弄枪,也没有潇洒的神态,她的眸子柔得像水,腰肢如同弱柳扶风。

这原来,是你的喜宴啊。

我好像一个失魂落魄的小丑,卑微进了泥土里,不知多少杯酒下肚,我想我也能有那入艳三分的娇媚,我想扑进你怀里,将我们的往事轻歌慢颂,说起那年烟雨朦胧时,你也曾把我拥入怀中。

可杯盏交错,顾盼流凄,你与宾客敬酒言谈,好不欢喜。

原来一厢情愿的只有我一人罢了……

我等的,也并非良人。

待到宾客慢慢散去,只剩你一人微醺地站在红绸的映衬里,我缓缓走向你,过了许久,你也缓缓地抬起头。

你还是那少年模样,只是我没有了当年的洒脱。

你躲避着我的目光,眼睛里闪着泪,我只问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你说你要读诗,要文雅,要檀香,要平静,要做儒雅公子,要住秀丽园林,屋外有月满西楼,屋内有烛火安详。

可我谁都不服,我想仗剑走天涯,想看人世的繁华,背着一根铁棍就要砸了天庭玉帝,千刀万剐,天火淬身,也不困樊笼。

你说,你明白了,当初我说过的,你在红楼,我在西游。

不过是把你换成了我,却就把爱换成了被爱……

我以为,是我让你逃脱了牢笼,却不成想,锁住的是我自己。

我想江湖中人,本就不该困于儿女情长,大地长空,远山沧海,才是我的心之所向。

于是我转身离去,想像我来时一样的洒脱,我拿起一个缺口的搪瓷碗,装满清水,敬你这最后一遭,却突然不知这江湖偌大,我该何去何从了。

要把悲伤归还给往事的疏疏落落,把长夜归还给星河,把我这年少的欢喜啊,归还给曾经浑浑噩噩的我。

我想这风光霁月,也应当缓缓收卷了……

文/竹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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