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声响了,人们都不由自主往远方看去,但永远也不会提前想到,战火是会蔓延的。从沿海到内陆,从北方到南方,田野都变为焦土,生命化作烂肉。这没什么好遗憾的,人类的贪婪和无知包裹了欲望,除了扛起火炮喊着  派必胜,他们简直可称为一无是处。就像我愚蠢的哥哥,拖着金条狼狈地逃去南方,万贯家私最后都淹没在烈火里。我听闻是包庇叛军的罪行,可罪名落实了,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叛军的旗杆一直没有被折断,我姑且称其为不灭的信仰。物欲横流、鱼龙混杂、险恶不堪。教科书和方言里的贬义词堆砌在一起,就是我想描述的整个世界。第一战我冲在最前,慢慢被后来涌上的士兵挤到不知何处,一直到我精疲力竭,再也扛不动枪,腿上的伤口流不出浊血,疼痛击溃了我的意志。叛军的大旗从视线里消失,我闭上眼,不让硝烟吹进眼睛里,扶着墙一路趔趄着走到建筑物里。那是建筑物吧。我眼睛睁开一条缝,除了残破的玻璃,弯折露出的钢筋和一张张被压碎的桌椅,我看不出这里曾经是一间教室。大半个墙壁被炮熏黑,又有小半个墙壁不翼而飞,阳光透过硝烟勉强钻进来,更使我睁不开眼了。我倚在还算完好的一小块墙边大口喘气,抚摸着冰凉的枪。通讯器发出难听刺耳的噪音,过了不知多久又恢复了通讯。


这座城入夜总是偏冷,炮火并没有使得温度上升,反倒是有点乍暖还寒的意味。我不敢睡下,只能将枪抱在怀里,就此浅眠。左腿的子弹没有取出,过低的温度抑制了细菌泛滥,痛感无限放大,麻痹了我的神经,根本没有睡意。我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但坐久了还什么姿势都不舒服,防弹服的棱角挤在墙壁和后背之间,就像是一把枪抵在了肩胛骨。小时候还和哥哥住在一起的时候,每次我偷去了他的零用钱买冰糕,他总会抄起花瓶狠狠砸向我的后背,花瓶没有碎,但一下过后就没有第二下,抬头只能看见他放回花瓶的背影和沉重的叹息。前年海上开战了,哥哥就搬走了。他走的那一夜我没有送他,为了庆祝永久的自由,我去和妓女喝了一夜,最后什么也没干,脑子里全是他假惺惺的脸。



黎明时分总部发来电报,第二战告捷,这是通讯器对面告诉我的。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是中午了。我用力推了推通讯器,使它的声音更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上午处死了二十八个叛军头子。我静听着对方缓慢的棒读,昏昏欲睡之际,听到了哥哥的名字。


人头都落地了,你还敢说信仰不灭吗?算了,至少我不相信。

难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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