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瑾月聘》第46章 折几百转,难论因由

十四岁的少年俊朗初现,雪稠襟带微笑着接过皇兄递过来的一杯陈酿,一饮而尽。皇兄珍藏多年的酒果然是好酒,入口香醇,只是怎么会突然想到邀请他对饮呢?

少年疑惑的放下空了的酒杯,还未来的及开口询问,耳边便传来了几个小太监尖锐的叫嚷声:“璃妃暴毙”!

李菲?

何人?

少年疑惑的皱眉,奈何那声音太过刺耳了些,身子一动就要出去瞧瞧,只是这一动之后就再也动不了了。从胸口蔓延开来的如火一般的灼烧,耳朵,眼睛,鼻腔,嘴巴里似乎有什么灼热的东西流出来,一滴鲜红滴在光滑琉亮的地面上,像极了前些日子皇兄送他的桑葚子……

剜心。

蚀骨毒药。

一年之后那位北岭老阁主第一次替他脱皮拔毒,他才算彻底弄懂了那“桑葚子”的全名,往后的每三个月都提醒他一次。

---当血变成淡红,便是毒已入骨,药石罔效!

想到老阁主当年的话,瑾月眸光黯了黯。

八年前他医术大成,也再一次确定“剜心”无药可解,医者不自医,着实可笑,于是他决意再不就医。又八年了,他也算是中了“剜心”剧毒中活的够久的了!

一串脚步声过来,瑾月迅速收敛眸底的情绪,抬眸便只见廖晗城走了过来。

彼此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廖晗城就在一旁落座,炯炯有神的眸子扫视着四周,笑道:“风公子这院子倒是别致的很啊!”

“比不上侯爷府。”瑾月不算谦虚的谦虚接腔。

“那倒是。”廖晗城不可置否,显然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到哪里他都觉得南国的才是最好的。

寒风而过,茶香四溢,廖晗城见瑾月自顾的饮茶,半点不招呼他,不由得打趣道:“你请本侯帮忙,就是这样待客的。”

瑾月抬眸看他,启唇浅笑:

“其一,我与你是互利互惠,算不上帮忙,其二……”他声音微顿,又饮了一口,才接着道:“这个,你喝不得!”

“这天下还有本侯喝不得的?!”廖晗城微嗤,伸手就要去抢。

这几日与风瑾月一来而去,他也不客气自来熟的很,两人都是极聪明的主儿,一点就通,在很多事情上都能达成共识。

瑾月眸色一沉,廖晗城也没有真要抢,但他却是极为认真的避开,显然并不是在爱玩笑,对方不想告知的事,知道了也没趣,廖晗城无所谓的收回手,开始谈正事。

“你那皇兄倒真是阴险的很啊,诓了我们南国做后盾,自己倒是一口吞了东陵的半壁,我事先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瑾月眸光淡淡,口吻更淡:“他本就不可小觑,更不是纸糊的。”

“那你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于公于私,接下来他要对付的该是北临城了吧。”廖晗城挑眉,颇有些作壁上观,不以为意的感觉。

瑾月神色坚毅,道:“原物奉还。不是他的他该吐出来。”

“就这么简单?”廖晗城显然有些不满意,也有些惊讶,“这似乎对你没有一点好处啊。”

东陵完璧之后,又是三足鼎立的局面,与他风瑾月一切只是回到原点,毫无益处;看他的样子也没有要恢复身份,或者拨乱反正的意思,又为何要折腾这一番?

“何为好处,所谓的判定标准不过从心而已。我与陌祁轩之间早已说不清孰是孰非,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深究。”

瑾月眸色暗沉,他曾恨毒了陌祁轩,他手上的势力成立初衷也不过是复仇而生。若不是陌祁轩那一句“代母受过”,他不会疑心去查当年的事,也就不会知道原来一切的根源竟然是自己的母妃!

明白了根源,他开始有些明白陌祁轩的心情,若当年母妃计谋得逞,现在又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易地而处,若是他坐上那个位置,未必会比陌祁轩做的更好,于练曦和他自己,陌祁轩手段狠辣,咄咄逼人;于北漠万民,他励精图治,四海升平,却是一个好皇帝!

廖晗城不知风瑾月心底的思虑与纠葛,但他有自己的盘算,廖晗城百无聊赖的耸肩,兴致索然:

“如此算起来该是你们陌家的家事,本侯又何必摊这趟浑水?!”

“浑水?”瑾月像是被他的说辞逗笑了,眸底一片运筹帷幄 :“这水是够浑的,只是侯爷如今已浑身湿透,还想着全身而退?!”

廖晗城一直吊儿郎当的表情终于正经了一回,他当然知道瑾月意指的是什么,雪舞和陌祁缙的婚约还挂在那儿,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妹妹成为第二个“雀惜公主”。

瑾月轻抿一口茶,道:“侯爷非生性好斗之人,天地储精,贤者为王,德者为胜,侯爷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廖晗城却不由得挑眉,只觉得这话耳熟的很,似乎在哪里听谁也这样说过。        

戌酉十一年三月,满城桃红,却莫名的透着一股压抑。

雀惜公主和亲遇袭一事彻底摊在了阳光下,东陵成为众矢之的,陌祁轩引横关三万大军虎视眈眈,讨要说法,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东陵一面于北漠理亏,一面于南国前期和谈破裂,一夕之间腹背受敌,和亲一事被陌祁轩处理的干干净净,半个替罪羔羊都找不到,罪名压顶却是怎么也摆脱不了。

想来想去也唯有求助于三国之间互不偏颇的北临凤岭阁,风瑾月的新婚娇妻却是那个满门被灭却还保留着郡主爵位的北漠练曦,这无疑给了他们唯一的突破契机。

这一日,瑾月一行返回北临城。

刚入了庄子,便收到了东陵太子的拜帖,瑾月浅浅勾唇,意料之中的事,看也没看,随手将拜帖丢在了桌案上,显然比起这个更关心坐在那里面带倦意的女子,缓缓走过去。

他还没开口,练曦就仰着脸笑了:“姑姑哪里去了?”

“每年这几个月姑姑都要去商铺处理事情,你怎么样,看样子很累。”摩挲着她的鬓角,瑾月担忧的问,一路赶回来,也没怎么注意休息,她精神不济,撑不住很正常。

“你呢,累不累?”练曦笑着把问题丢回去,见瑾月浅笑着摇头,眸子扫了一眼被他丢在那里的帖子,透着几分他看不懂的情绪,问:

“那是谁的拜帖啊?”

瑾月有些无可奈何和挫败,他拼命的想要解决所有的事情,奈何眼前的人永远不知道躲在身后,那双眼睛总是洞悉了太多的事情,她本该可以活的更自在些……

瑾月看着她,突然道:“我总算知道你的身子为何差了这么多。”

练曦不语。

须臾,他他叹气道:“七窍玲珑,最忌忧思,你如此这般,纵使我有神丹妙药,也治不好你。”

“……”练曦低下眉眼,神色微黯的嘀咕:“若有神丹妙药,你该治你自己。”

抬眸看到瑾月明显深了一分的眼眸,状似心虚的先声夺人:“你还没有告诉我那是谁的拜帖?”

自知拗不过她,瑾月道:“东陵。”

谋虑微思,练曦便明白了,脸上的表情苦了一些。

雀惜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一条命,居然会牵连这么广吧,陌祁轩果然物尽其用,把连雀惜的死都利用的一干二净呢! 

北漠步步紧逼,南国事不关己,东陵也只有来找那边都不靠的凤岭阁了。陌祁轩肯定不会放过瑾月,也不会再任由北临城坐大,挫了东陵,下一步就是北临城,东陵肯定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来的。

……

傍晚时分,凤岭夫人脚底生风的赶了回来,拉着练曦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确定她的宝贝侄媳妇安然无恙才安安然坐下来用膳,餐桌上只言片语不提不问外面的是是非非。

几天后。

向轩阁桃花潭前,练曦坐在那里满色微恼,饶是对面左右手下棋的男子面容俊朗,天地失色……她依旧不理会半分。

一旁的於辛见到已经持续了快两天的景象,好笑的摇头。

事情要从上官楚瑜来访那天说起。

她还疑惑少夫人吵着要出席的时候,公子怎么会一口就答应了,直到看到公子哄着少夫人在出门前喝了一杯白雀茶才恍悟公子的心机深厚。

少夫人不懂药理,自然没有防备,而她侍候公子多年又有凌崖在一旁捣弄些药材,心下却是清楚的很。

白雀茶本行神补气,只是配上少夫人每日必喝汤药中的一味苦辛子,却成了最强的软骨散,喝下去全身瘫软无力,动弹不得。

于是,一场争锋相对而精彩绝伦的会谈在练曦无力问苍天的恼怨中结束,而这种恼意一直持续到现在。

“公子一个人下棋无聊的紧,不如少夫人陪着公子下一盘。”於辛扫了一眼对案而坐,却神色各异的两人,开口帮和。

练曦瞥了一眼,没好气的果断拒绝:“下棋费神。”

“在理。”於辛微愕着,还没有开口,便看到自家公子悠闲的落下一子,面无异色的应了声:“劳神思的事情练曦不做最好。”

“瑾月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动,不要想,像个傻子般就好了?”

“你的身子未愈,能多休息,静下心神自然是好,至于傻子……”瑾月抬眸看了一眼对面咋呼呼的女子,不以为意,“练曦若能傻一点也无不可!”

扑哧~~

一旁的於辛真心是忍不住了,看样子小郡主屡屡不依章法,心思过甚真的激到公子了,竟然说出这番话,聪明在他眼中倒成了错了?

练曦不服气的横眉怒目:“思虑在心,岂是说停就能停的?!”

瑾月慢慢的抬眸,那神色却像是再说“我已有了法子”一般。练曦蓦地跳起来:“风瑾月,你敢在给我下药,我就告诉姑姑!”

“若是为你身体考虑,姑姑自是站在我这边。”

瑾月云淡风轻的驳回去,倒是第一次把练曦反驳的半天说不话来。

练曦聪明的脑子正在准备措辞的时候,眼睛却注意到瑾月原本雅娴的脸色骤然一变,精致的眉宇都皱到一块去了,不适感之强以至于让他仪态尽失的抚乱了桌案上的棋子。

“瑾月~~”

练曦着急的跑过去,蹲下身子看他。

“公子!……我去叫凌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於辛很快拿了主意跑开。

瑾月心头微乱,今早才暗压住毒发,没想到怎么快又发作了一次。

抬眸看着练曦慌乱而显得雾蒙蒙的眼睛,一个安抚的眼神还没有使出来,一口血已然压不住的喷在练曦抚过来的袖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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