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染头

小区门口 有家魏记拉面馆，经营者是一对人到中年的夫妻，俩人有个正在读高中的儿子，大家都称呼男的魏师傅，女的魏大嫂。这夫妻两人性格都不错，懂得和气生財，说话慢声细语，见人就嘴角上扬。他们的小面馆不但装修的干净典雅，而且做的拉面也劲道爽口，汤味浓郁，关键是份足量大，价格也合理。一份牛肉面配上一碟魏大嫂精心研制的私房小凉菜，吃上一吃，别提多美了。时间久了，随着回头客的不断增加，小面馆几乎天天人朋爆满。

靠着勤劳和辛苦，魏师傅在市里买了个一楼带院的楼房，他对老婆嘴上说是住不惯高层，一是太高了地震来了不好跑，二是云天雾照住着也不踏实，还说保不准哪天电梯犯毛病，万一悬浮在半空，人不闷死也会吓死里头。挑房子时愣是把魏大嫂吓得直冒冷汗。别看他嘴这么说，其实他内心盘算着是想把在乡下寡居的老母亲接到城里来住。一楼很方便，老母亲不爬楼梯不费力，有个院老人家还能透透气晒晒太阳。可老母亲一直没答应，她说舍不得老宅子和老邻居。

魏师傅跟他老母亲长得很像，五官喜庆，慈眉善目的，但可惜头发白也遗传了老人家的基因，这不，“吾年未四十，而发苍苍”。魏师傅决定每月理发加染头。魏大嫂打趣他：＂你说儿子还没说到媳妇的时候呢，嫌什么嫌？＂顾客也调侃他：＂咋来一次年轻一次，魏嫂子你可盯紧点呦。＂魏师傅听罢，总是默不发声，一笑了之。

有一回，魏师傅喝了几杯酒，就去隔壁“非主流”理发店染头。闲谈中，魏师傅给理发师小哥道出了实情，他说：＂我染头，其实不是并不是为了自己显年轻，而是为了俺的老母亲。每次回家看老人家时，她若是看到我满头黑发，就会开心的像个小孩儿，因为觉得她儿子还年轻，自然也就觉得自己也没老，有一次我回家看他之前居然忘记了染头，她混浊的老眼盯着我脑袋直掉眼泪，一个劲说我变老了，最后心疼的都不吃饭了＂

原来是这样啊，理发师小哥眼眶湿润了，之后再去魏师傅那里吃面时，逢人就夸魏师傅染头是为了宽老母亲的心。

魏师傅也有他个人的烦恼，儿子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也放弃了复读，就整天窝在家里打游戏。后来勉强帮着父母打理了几天面馆，就跑去快递公司当了个快递员，干了不到一个月，索性烦了就去跑了几天出租车，开了几天后又说赚不到钱就跑回家继续打游戏……更让魏师傅绝望的一回，有次临近年关，魏师傅早早就染黑了头发准备回村陪老母亲过年，谁料回家那天看到自己的冤家儿子居然染了一个“白头翁”。这还了得，老子把白头发染黑，混小子竟染把黑发大变白，这要是爷俩同时上街谁是老子谁是儿还真分不清，这得多尴尬。

魏师傅怒火中烧，拎着马扎，堵在门口，命儿子必须要把黑头发给染回来。儿子先是强词夺理和父亲理论，说染白发是时尚，说父亲太土太落伍，并拿出周星驰、邓超的海报给老爹看。魏师傅气的差点吐血，呵斥到，那你干脆让周星驰当你爹得了，又嘲讽儿子马上到派出所户籍科把魏姓改成周，并说从此以后父子关系致此终止。幸亏妻子闻讯赶到，对儿子连哄带吓，儿子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黑发又染了回来，父子染发小风波总算圆满平息。

一个深秋，魏师傅做梦也没有想到，乡下的老母亲突发心梗，骤然离世。此后的半年，魏师傅一直郁郁寡欢，沉浸在思母的悲伤之中，明显消瘦了不少。虽说他的小面馆依旧做的风生水起，但留心的顾客看到魏师傅脸上的笑容都是牵强挤出来的，大家更感到奇怪的是魏师傅几个月以来，理发归理发，但一次也没有染过头。

妻子见魏师傅突然不染头了，格外显得苍老憔悴，心疼地说："咱娘既然已经不在了，你要早早走出来。头发该染还得染染，顾客看了也精神些。你这样，都快让人认不出来了。＂

＂我再也不染头了＂魏师傅斩钉截铁地说。

“是因为老母亲不在了吗？你就不修边幅邋里邋遢下去了，你这是何苦呐？＂妻子埋怨道。

“唉！”魏师傅叹了一口气："你看看咱儿子，二十好几岁了，不思进取，不求上进，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熊模样，我就得让他天天瞧见我这一头白发，得让他有危机感，让他看着老子一天天老去，终究不可能陪他一辈子，他现在这样浑浑噩噩的，将来成家都会很难，如再不干点正事儿，终会把福享尽头苦余生的＂

“我过去染头是为给老母亲宽心，如今不染，是为了刺激儿子长大，我这个脑袋，好像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长的……”说罢，满头白发的魏师傅附在妻子肩头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