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千年诗歌的源流,最优雅的思念,当属诗经中的这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青青”,让思念有了颜色,“悠悠”,让思念刻骨铭心。多么美的一句啊,仅仅轻吟出来就妙不可言!
子衿(郑风)
青青子衿(jīn),
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
子宁不嗣(sì)音?
青青子佩,
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
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
在城阙(què)兮。
一日不见,
如三月兮。
一
这是一首女子思念心上人的诗。多情的少女渴望与心上人来往相见,“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这是度日如年的相思啊,而那个衣领青青的人儿啊,却迟迟没有出现。女子忧思难忘,忍受不住,去那城楼徘徊踱步,心中思绪不宁。
心上的人儿,你可知道,那青青的是你的衣领, 悠悠的是我的心境;
纵然我不曾去会你, 难道你就这样没有了音信?
心上的人儿啊,那青青的是你的衣佩, 悠悠的是我的情怀;
纵然我不曾去会你, 难道你没有想过主动来找我?
我来回踱着步子呵, 在这高高城楼上啊,一天不见你的面呵, 好像已有三月长啊!
青青子衿啊,已将我的思念也染成了青色。
全诗三章,前两章以“青青子衿”,“青青子佩”这些恋人的衣饰来借代恋人。“衿”原指古代男子上衣的相交衣领,后世把“青青子衿”或“青衿”作为“学子”的代称。
这一定是一位羞涩矜持的少女吧,甚至没能抬眼看一看对方的脸庞,目之所及之处,只是男子的衣领和腰间的衣佩!
一定是男子温文尔雅的君子之风吸引了少女,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文质彬彬,让少女思慕不已。
”悠悠我心“、”悠悠我思“,少女的思念深沉缠绵,这普通的衣饰让人念念不忘啊,相思萦怀之情深刻而动人。
第三章,见不到心上人,少女在城楼上来来回回地踱步,时而张望,时而沉思,虽然只有一天不见面,却好像分别了三个月那么漫长。
一“挑”一“达”二字,独自来回走动的样子,是对少女心情最真实准确的描摹。挑tiāo达 tà,也有读作tāo tà,亦作“ 挑闼 ”、“ 挑挞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等啊盼啊,是少女内心千回百转的独白。
二
多年后,“子衿”这个词被建安文学的代表曹操援引到其作品《短歌行》中,其原意也由“心上人”转变为“文人贤士”。
《短歌行》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面对美酒且高歌,人生苦短日月如梭。天下的贤才啊,你那青青的衣襟,是我深深的牵挂。只因为你的缘故啊,让我思念到如今。
曹操思贤若渴,却不可能一个一个地去找那些“贤才”,所以他便用这种含蓄的方法来提醒他们:“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即使我没有去找你们,你们可以主动来投奔我啊!
含而不露,求才之用心良苦,的确具有文学特有的感人的力量。
三
全诗短短五十字不到,就精细地刻画出一个少女苦等焦急而又羞涩的可爱情状。那些年,青葱岁月里的少男少女们一定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吧。
约好的时间,约好的地点,那个人迟迟不来,自己又怕被人发现在等人,只能装作看风景;或者觉得穿的衣服不够得体,反反复复换了来,或者想给男孩写张卡片,改来改去就误了时间,等到了相约地点时,不见了男孩身影。是你没有到,还是等我不来而走掉了呢?
于是只痴痴地等。
那些年,思念是青青的颜色。纯净而青涩,坚定而执着。
那些年,没有电话、短信,一切都显得很慢;
那些年,只是鸿雁飞书、鱼传尺素,思念却可以很长;
一句话要反复吟味,一个表情要仔细思量,爱情就像是猜谜语,又像是捉迷藏;
那些年,爱了就爱了,心一旦交出去,便许一生痴狂;
那些年,等了就等了,哪怕不能朝朝暮暮,哪怕不能地久天长……
爱情可以奋不顾身,可以飞蛾扑火,一生只爱一个人,那又何妨?
如今,表白可以那么直接,语音视频那么便捷,爱情如同快餐,一键就可以分享;
如今,懂得了许多道理,喝过了许多鸡汤,却似乎依然 、不懂爱情……
青青子衿,从古老的郑风中款款而来,千年的思念,千年的情怀,用心走过的岁月不会苍老,永远是青青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