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么大,我怕你丢了,再也寻不到

璟小柠/摄

(一)

三岁的儿子正处于好动又没有危险意识的阶段,平时带他出去玩,总喜欢自己跑在前面,到了超市,更是像脱缰的野马,在各排货架之间窜来窜去,急得我完全顾不上形象,大声吼他的名字。

有一次,我和老公带他去逛一个卖衣服的商场,那个商场的衣裤一排排挂着,高度大约到我的肩膀,每排之间能通行一人。我们悠闲地欣赏美美衣,儿子兴奋地在衣服之间跑来跑去,一会又喊我们一下。过了一会,我忽然发现身边没有儿子的动静了,于是一遍喊他的名字,一边一排排地寻找他的身影。可是找遍整个商场都没有找到,导购员都说“刚才还在这儿呢!”找了几分钟,我开始慌了,脑海里满是那些儿童被拐的新闻,越想越害怕。当我来到商场另一头的时候,发现有个小门,其实当时我是坚信儿子不敢一个人出去的,但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从那个小门出去看看。

出了门,是一条没有人走的小巷,再往前走十几米,就是车来车往的大马路。我急匆匆地往前走,走到大马路上的时候,看到儿子正蹦蹦跳跳地向我跑来,丝毫察觉不出自己的行为多么危险,甚至还为自己的勇敢沾沾自喜。我又气又深感庆幸,紧紧抱住这个小家伙……

当妈之后,就变得紧张兮兮,带娃出门玩耍的时候,只要娃离开自己的视线,就开始紧张。父母和孩子,是一种多么神奇的关系啊,孩子一出生,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两者就开始有一根无形的线牵连着,父母心甘情愿时时牵挂着孩子。


(二)

我很喜欢看央视《等着我》栏目。被拐的孩子原本生活在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兄弟姐妹的疼爱,可是被拐之后的人生就被彻底改写。二三十岁,或者三四十岁的年纪,脸上却满是沧桑。他们失去的是不仅仅是自己的幸福家庭,更是对这个世界的信任,甚至是爱的能力。

很多寻家的孩子,都想知道父母有没有找过自己,其实,孩子丢了之后,父母的人生也会改写,从此以后生活的重心就是找孩子,一直找,一直找,直到在遗憾、思念、愧疚中离世。每当看到被拐孩子找到家,至亲却已抱憾离世的情景,电视机前的我都会泪如泉涌。

我们都是平平凡凡的人,出生在普通的家庭,这个家庭也许贫穷、也许有争吵,也许我们会因为做错事被父母打屁股,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这个叫做家的地方,更能给我们安全感,没有任何人可以比这些亲人,更能给我们幸福和快乐。

可是,总有一些坏人,用尽各种手段去破坏这个世界的美好。层出不穷的儿童失踪、被拐的新闻,让我们不得不相信,坏人离我们并不远,危险无处不在。真的无法想象,如果孩子丢了,我们怎么办?茫茫人海,该去哪里寻找你?不敢想象。

(三)

因为工作的关系,认识了一个视网膜母细胞瘤患儿的父亲。他和妻子都是普通的农民,守着一两亩旱地维持生计。他的孩子2岁多就被确诊为视网膜母细胞瘤。视网膜母细胞瘤俗称“眼癌”,是一种很残酷的疾病,轻者可以通过手术摘除眼球,再进行化疗保住性命,重者癌细胞迅速扩散生命终结。

自从孩子患病后,整整三年的时间里,这位父亲就长期奔波在带儿求诊治病的路上。北京、上海、广州,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会带孩子去搏一把。尽管手术摘除了一只眼,癌细胞还是在孩子体内不断扩散。其实,从理性的角度考虑,再治疗下去,也没有多少意义了。然而,这对父母并没有放弃的意思,依然想办法四处筹钱给孩子化疗。

奇迹没有出现。几个月后的一天,当我再次遇到这位父亲的时候,得知孩子已经去世了……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第一次发现,命运可以把人逼到这样的绝境:不管选择坚持还是放弃,都是一样痛彻心扉的结果。为人父母,谁又舍得眼睁睁看着孩子被病魔带走?在这种时候,别跟父母谈理智,谁都希望命运能有一次恩准,让奇迹出现。

(四)

想起小时候,到离家十几里的乡中心小学读五年级。有一次我连续发烧几天都不见好转,自己孤独地躺在宿舍里。那时没有通讯工具,也没法告知父母,只能每逢圩日就到集市上看看父母有没有来赶集。知道父母没有来,我赌气跟村里一位熟人说“我都快病死了,我爸妈也不舍得来看我!”

熟人回去告诉父母,他们才知道我生病的消息。母亲第二天就急匆匆地赶到学校,看到我独自躺在宿舍的一角,心疼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带我去打了针,就决定先带我回家。由于一连病了几天,我一点力气都没有,十几里的山路,母亲背着我,走走停停,上坡下坡,几个小时才回到家。

那些年,家里很穷,父亲辛辛苦苦干农活赚钱养家,母亲一边带孩子一边给父亲帮忙。偏偏我小时候体弱多病,一言不合就气管炎、肺炎,母亲多少次独自一人背着我穿过这十几里山路到乡里治病。长大后,我的脑海里经常浮现出这样一幅熟悉的画面:在寂静的山路上,一个瘦小的女子,背着女儿,坐在路边的大石块休息,她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父母之爱,从来不求回报。这种爱,会注入孩子的血脉,影响孩子的一生。在之后的人生中,有异乡求学的孤苦,有工作不顺的焦虑,有恋情受挫的感伤,但是,我已经有足够的勇气独自面对。

(五)

生命代代相传。

当我也有了孩子,生活的重心就发生了变化,再也不像之前一样,觉得自己宛若浮萍,可以随处漂泊。一颗心安定了下来,充盈而温暖。

对孩子的期望也变得很简单:只要他能健康成长,平平安安;只要我能守护他,直到他长大成人,可以独自面对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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