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行散记》——一九三四年一月十八

  小船在一个长潭中顺风滑行，河水从船舷轻轻擦过，沈从文醒来了。我似乎和沈从文一起乘船浮江而下。

  最开始山势既较和平，河水也温和多了。随处可以见到毛竹林。山头无雪，尚不出太阳，气候干冷，天空倒是明明朗朗。小船顺风张帆向上流走去时异常稳定。小船到了第一个长滩脚下，白浪从船旁跑过快如奔马，令人惊心目眩，小船上第二段时，河流已随山势曲折，不能张帆取风，我也和沈从文一样担心这小小船只的安全问题，所幸后来有惊无险。

《湘行散记》——一九三四年一月十八

  其中一个水手让我印象深刻，在他们乘船人看来，他是一个又老又狡猾的东西罢了。但在我看来他虽然70开外，白须满腮切却对生存努力执着。

  后来我们坐的那只小船到了一个平静的长潭里，天气转晴，日头初出，两岸小山作浅绿色，山水秀雅明丽如西湖。嗯，沈从文望着汤汤的流水，忽然彻悟了人生。山头一抹淡淡的午后阳光感动他，水底各色圆如棋子的石头也感动他。他的心中似乎毫无渣滓，透明烛照，对万汇百物，对拉船人与小小船只一切都那么爱着，十分温暖的爱着，他的感情早已融入这第二故乡一切光景声色里了。沈从文看到日夜不断千古长流的河水里石头和砂子，以及水面腐烂的草木，破碎的船板，使他触着了一个使人感觉惆怅的名词。我想起“历史”这条河流，告给了我，若干年来，若干人类的哀乐，他就是河流的历史。

《湘行散记》——一九三四年一月十八

  过去的回忆总是美好的，难以割舍的，即使这样我们也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只能告别过去，继续大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