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发:《麦子黄了》

      麦子又黄了,一穗穗金灿灿的,阳光下舞动,微风中摇曳,上演着一幕满城尽带黄金甲般如诗的画面。麦芒尖尖笔指向天空,清脆的躯杆丝丝锋利的挣扎。踮踱着脚步我远远望去,最多也就是沿着边缘的小坎走过,用手轻轻抚摸,慢慢划过,沾满汗珠的手掌感到了它的锋芒和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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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大庙树的稻田已经租给邻居好几年,现在成了一片烤烟地,一台台田埂被夷为平地,条条沟壑横向排列着,腿短的人一步跨过去还有点吃力。在这炎热的午后,走在田间小路上,四处走走看看,就着看看年前嫁接的核桃树。记得那一年,也是这个季节,母亲刚走的时候,田地里还有一半没有收割的麦子,已晒得很是轻脆,轻轻一碰就会碎落在地里。兄弟俩小心翼翼的收割着,握在手里就怕它碎了,都不敢用棕绳捆绑,只能将它一把一把地垒落在大竹篮中。镰刀横腰擦过秸秆,隔断它的心心相连,下半截将腐烂在地里,上半截会加工成麦面和麦糠。无论它去向何处,生命的无私和终止都是它存在的意义,我们只有用心才能体味到,也必须用心去体味。

      每个周末星期,到了收麦子的季节,我都要风尘仆仆的赶回去,还没到家就要先跑到麦地里。母亲会事先准备着吃的给我,米凉粉、菠萝、西瓜,还有是这个季节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母亲弯着腰杆割麦子,那专注的神情像在亲吻丰收的麦子,敬畏宽广的土地,父亲跟着后面一担一担的将它搬运回家,长大了我才明白土地和粮食对一个普通的农民意味着什么。傍晚的时候,整个院落堆满了麦子,饱受烈日炎炎,一棵棵显得那么轻脆,两副配合默契的镰杆子劲力打在它们身上,翻来覆去揉得粉碎。我负责拿着耙子把表面的粗杆捞去,虽然是一道简单的工序,但要保证不把麦粒携裹带走却是一个不小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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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秆也是我最熟悉的乐器之一,在收走麦子的地里,我和伙伴时常一边放牛一边用剩下的麦秆做笛子,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好像生来就会,用镰刀截取一段有节子的,另一头把它削平然后往中间竖着破一道裂缝,沾点热水轻轻一捏就可以演奏了。麦地边沿沟的地方也是我们最喜欢贪玩的地儿,看着大人建造的石灰窑很稀奇,几个伙伴也不知按照什么比例就把它缩小到我们的世界里,找一座小土墙,沿着正面和顶面垂直的把它掏空,顶面往下是一个由大变小的圆锥体。我们找来杂草和麦秸,在正面的入口烧起火来,找几块大理石放在圆锥洞里,或是找一个废旧的盆盛满水,过一会在往沸腾的水里放入些菜叶子。几个小发明家用尽所能,发挥聪明才智生产的东西不能用,更不能吃,却深深沉迷在这小小的创造乐趣里,更高兴的是,待创造大功告成,又像一群疯子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它全部毁坏,一个个神采飞扬,还得意的笑着比较谁的动作最快。一群破坏之王齐聚一堂,却也惹过不少祸端,一不小心又把哪家麦地燃了起来,一不小心又把哪堆麦秆给掀翻了,村里的阿姨最怕我们跑到他们的庄稼地里,保不准什么又被这群捣蛋鬼弄成什么鬼样了。

      每每和伙伴们聊起,忍不住会发笑,笑我们那些有趣的回忆,笑我们那些在也回不去的童年,笑我们那些慢慢走散离开的人。麦子又黄了,如今显得那么安静而又沉稳,我讨厌这个样子的世界,过去美满的回忆,未来憧憬的美好,我却迷惘在此时此刻这麦地里,我不想离开,却又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轻而易举就牵引着离开了。太阳灼烤着这片土地,这么多年它一直安详的从未改变,无论你喜欢播种什么,它都毫无怨由,静静的成全着一代又一代这在里生存的人们,它缄默着,它包容着,承载着夜以继日里人们的眼泪和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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