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各之夏

拦门酒

水族人把最盛大的庆典放在了仲夏。伴着热辣的阳光、浓郁的稻香、聒噪的蝉鸣，卯节上的每一个仪式都沾染了夏的气味。

清晨，水各村的少女，身着黑色民族服饰，颈上套着银器，襟袖皆有五色的马尾绣，到寨门前迎接宾客。一张长矮的桌子正摆中央，上有一瓷盘，盛着一壶酒、十几个瓷杯，往来的游客欲进村寨，必不可拒绝少女们的美酒款待，三杯过后，方可通行。

广场上，另摆了一张长桌，中间放着一整头烤乳猪，两边各有韭菜包鱼、手撕鸡、黄米饭等佳肴，用于祭祖。村里的老者穿着肃穆的黑衣，正襟危坐，其中一位口念祭词，不时将米粒撒向游客，寓意福泽。咒语过后，老者将手中的竹枝抛在地上，并告知围观众人祭品皆能食用。

我之前从未知晓，祭品是可以供人食用的，便好奇上前夹了一块糯米团，其色金黄，据说是用某种野花浸染而成，但毕竟没有什么味道。倒是韭菜包鱼，出奇地鲜美，听闻是当地一道名菜。

近些年，为开发旅游，政府在水各修建了不少工程。水族文化陈列馆便是其一，祭祀大典就是在陈列馆前的广场上举行的。为度卯节，当地又在广场上搭建了舞台，上午和晚上都会举行文艺演出。

我讶异于舞台T形的设计，当水族、苗族、布依族的青年男女穿着色彩多样、款式各异的民族服装粉墨登场时，我的惊奇也随之打消了：这是为走秀准备的。我不敢确认这些民族是否确有种类如此繁多的服饰，有些看起来若民国旗袍，有些则似浴袍，料想应经过了当代审美的改制。但是，当我在舞台尽头看着这些风情万种的服装一点点向镜头靠近时，内心仍被一种震撼的美所充盈。不像欣赏维密或是各类奢侈品牌的走秀，这种美少了欲望，更多的是各民族和而不同的温情与共鸣。

在水族的历法中，卯节择吉日而过，也是祈求丰年的时机，故而极为盛大，可与汉族的春节比拟。不过，卯节的意义并不全是生产上的，也是生活上的。这一天，男女青年都会在卯坡对歌。倘如男青年看中某个女孩，便联合了他的弟兄，将心仪的女子围起，以歌相邀，若女孩心有好感，便同样用歌传情，两人便可结为姻缘。不过这只是两情相悦的情形，还有一种说法，要是女孩没有对上男孩的歌，就只能从其所愿，嫁人为妻，当地年长一些的夫妻，不少都是这样结识的。这终究有些粗暴的意味，但毕竟习俗古老，民风难易，也可理解。

下午两时，卯坡上开始传来歌声。并非男女对歌，而是人们组织的水歌比赛。现今愿意唱歌的青年日渐趋少，为鼓励年轻人继承传统，便有了这类比赛，兼具观赏性与宣传性。

我们沿着窄小的田埂，挤在嘈杂的人群中。到了半山坡，人群聚集，形成一堵人墙。我个子高，同伴唤我查看其中场景，我踮脚望去，从缝中看见台上有一男一女正在唱水族情歌。人实在太多，我感到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出汗。于是观望片刻，便和同伴一齐向山顶而行了。途中偶遇一场山坡对歌，有一白衣女子撑着伞，将脸掩住，悠扬的歌声却从伞布透过，清脆悦耳，虽不知其义，仍令人动容。

晚上我们再回到广场，木柴已经架起来了。舞台上劲歌热舞，大多是beyond的歌曲，像你在任何其他地方所听到的一样，极易唤起情怀。而我们广东的同伴，免不了被邀去高歌一曲；广外的旗子，也免不了在这水各的舞台上飘扬。台下观众，不少手持五彩的应援灯，在夜幕中点点闪闪，颇为梦幻，在这古老的寨子里，有此场景，真为奇观。

俄顷，有人点燃了木堆，透过木头的缝隙依稀可见火光。不一会儿，火焰从顶上窜出，熊熊燃烧。水各村民，不论男女老少，都上前围作一圈，跳着水族特有的铜鼓舞。我因摄影，并未参与其中，但这场景极为欢腾热烈，最可见水族的原始气质，是一个民族的精魂所在。

篝火渐熄，我拿了一罐啤酒，一个人上前驻足。明月朗照，余光相映，忽觉天地之间，唯余一人而已。

篝火让人们忆起群居时代

文：勿爻
更多美文趣文请关注微信公众号：略备
微信号：luebei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