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人间雪满头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梦微之》白居易

  “丫头,雪娃娃在门口等你半天了哈哈哈,还不起床?”厚厚棉被下的五岁小姑娘睁开假寐阖上的双眸,扑棱一下钻出温暖的被窝“姥爷早好!”光着脚丫就要往外跑,银丝藏墨发的男人一把把她提溜起来“又光脚丫又不穿衣服,又想吃针头了?”。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把她按回床上穿好衣服。管他天寒地冻,丫头裹的严严实实,是啊,丫头最喜欢的冬天,开始喽。

  东方天际冒出的太阳光刺入冰凉的空气,给雪地铺上一层金,千家万户是银装素裹,世间万物是冰清玉洁。煨芋熬粥飞雪来享,香气在冷空气里氤氲,勾起馋虫上爬。冬梅冬竹懒冬阳,霜结窗花贴过门廊,好一副自然刻画的好风光!煮元宵,蒸年糕,小巷里的人家在繁忙。“哈哈哈哈哈”稚嫩的童音在大街小巷飘荡,这样的季节,总有穿着小红袄的胖女娃迈着粗短的小腿在呼呼的跑,小脸冻的通红,肉感的小手还时不时捧一把白雪朝身后的男人扔去,而身后年过半百的男人不见丝毫疲惫,故意放慢步伐与小姑娘保持安全距离,伸出两臂偷偷保护她。“吆,老尹今天也追不上小丫头啊”东户的李奶奶打趣到,“谁说不是呢,小丫头跑的是越来越快了”男人站稳脚步与人闲谈,眼睛却不曾离开那一抹小小的红色,“你还跑啊你姥爷不追你哩”对门的婶婶听到交谈声从窗子探出头喊到,“那我就去追姥爷,我肯定能追上他”小小红色转变方向一下撞入男人怀中,送给男人一个趔趄。“哈哈哈....”层层叠叠的笑声又生出,带过一丝丝温暖。闲谈漏夜讲,丫头也该和男人回家了。小楼缀千灯,老树点新妆,游子归来,久别还聚同酣梦一场,一年又过,天地走马观,来年亦能把臂共赏呐!

  男人最喜欢带小姑娘出门,尤其是冬天,毕竟,济南的冬天是另一番美妙。他常常说,看看你的济南,有很多泉水的你的家乡,四面荷花三面柳啊,你看,这里秀峰叠彩,逸动的天光跳跃在大明湖上……是喽,齐烟九点覆雪薄,明湖千佛染冰毫,这是小小丫头心中最美的地方。

  男人是那个六七十年代厂子里长得最标志的人,一身书卷气,他给小丫头讲西游记,讲格林,吟古诗,诵经文。在别人种作物的时候他在自家地理种好多好多树,冬来万物睡,却是万树琼花月满天。云影微破,在丫头的记忆里他兀自生光;柴门月色,在丫头的印象里他端的就是闲云野鹤;江路梅香,在丫头的心中,他配得上大千世界的所有美好。

  “喂,想什么呢,快回宿舍了,怪冷的”见我望着漫天雪花出神,舍友催促我。是啊,怪冷的,我已不是那个有他无时无刻有他庇护的小丫头了,我要爱惜自己,不能染病让他担心。他那样的人是不是也会自顾不暇,也许吧,那时姥爷病了,扶墙走路也踏不出脚步声,我心痛到无以复加,求学归来只看到冰冷木棺里没有言笑的最疼我的他。把姥爷的电话号码在通讯录里删除吧,我无数次劝自己,仿佛失去全世界,世间再无一人像他那样疼爱我,唤我一声丫头,这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冬。我见过生离死别,也渐渐被强迫着去尝人间冷暖,我曾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是为什么一想到他又感觉眼角透过湿润,他不在了,那件小红袄我再也穿不上,记忆力熟悉的街坊也被岁月刮的模糊。可怎么办,我好想念他,我常常幻想倾尽所有回到那一刹那,岁月无声最让人害怕,冬雪掩不住已枯的枝桠,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梦中小院屋檐下,还站着总等我归来你吗?你怎么不等我长大啊,我还没能拂去你衣上雪花和你并肩看天地浩大。在我的一场梦里,雪花飞回天上凝成云行,我交回录取通知书,忘了十年寒窗,里屋传来你唤我的声响,多么想你还在我的身旁,冬季也是暖洋洋。

  “要是有些事我没说,你别以为是忘了,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用我最平淡的故事讲讲或许本该温情的冬天,踏雪径,把酒唱,前尘过往一曲尽葬,如果有一天你也痛失至亲心处寒冬,别忘了他曾赐予你可以过冬的暖阳,你该坚强。

  笔耕砚田,犁重千钧,忽怀旧人,惊扰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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