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牧民·草场

读李娟《冬牧场》有感

      第一次读李娟的书还是在高中老师的推荐加强迫下，只觉得在那份书单里也只有李娟的那本《阿勒泰的角落》有读下去的可能性，便买来完成老师交给的任务。说实话那本书到最后也没有读完，总觉得里面对景物的描写太过细腻和冗长，缺少故事的趣味。所以全书也就读了寥寥几章，寥寥几章中也就只记住了《喝酒的人》中人醉酒后的荒唐与滑稽，再无其他。现在想来当时也只能如此，毕竟一颗浮躁的心怎么能装下那些宁静的文字呢？

      说来我一直觉得李娟是一个怪人。在我不知道她年龄时，我总觉得她是一个年轻貌美20多岁的小姐姐，甚至有时还会觉得她带有一丝孩童的稚气，却没想到她已是我应该叫阿姨的年纪了。另一点让我不解的是，她为什么会出生在新疆，为什么作为一家杂货铺的少东家会写出那样的文字。还有一点我也很困惑，她到底是贫穷还是富有呢？若是贫穷，那她买书的钱又到那里去了呢？若是富有，她又为何还要在那个小村子里卖杂货、做裁缝呢？总之，在我心中她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人。

      也许这一切的捉摸不透都源于她的文字给我灌的迷魂汤。在她的文字里我看到了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或白衣翩翩，或着碎花长裙，亭亭玉立于一片灿黄的油菜花田中，甜美、清新。又或是稚童，带着顽劣、捣蛋的特质，却又充满想象力，不放过一丝对世界的好奇。但在文字中总会有那么一个瞬间能让你感受到生活的平庸、琐碎，以及活着的沉重和苦痛。也许只是一瞬间，下一句话便又跳脱开来，但依旧让人阅读的目光停留，缓缓抬头思索。比如加玛无法上学的无奈，沙漠中无人问津的墓地，被风雪消磨掉的健康以及渐渐消失的游牧人。《冬牧场》不仅向我们展现了牧民生活的艰辛（虽然在李娟笔下那已经尽可能展现得有趣），更暗含着一种无奈。由于过度放牧，牧场渐渐退化，政府为了保护草场从而禁止了一些草场放牧，也尽可能地安置牧民，让他们定居，放弃游牧生活，从事它业。也许李娟通过《冬牧场》向我们展示的就是最后的游牧生活，毕竟居麻一家的牧场也要被禁牧了。

      在李娟的笔下，荒原变得清丽而神秘，有这样一段描写，“我不能形容黄昏的漫长。从夕阳沉甸甸地斜坠在西天时世界的金黄，到太阳完全陷没地平线后世界的清亮，再到星斗浮显并且越来越明亮时世界的越来越幽深——这段时间里，我们做了多少事情啊。”读到这里我才意识到我怕是在那些忙忙碌碌的事情中没有真正地关注过黄昏时光。没有体会过黄昏时间的流逝，没有仔细记录下黄昏时自己完成的事情。对于时间只留下钟表上的上午、下午与晚上之分。没有清晨、午后、黄昏、子夜，什么都如此匆匆，一晃而过。我还喜欢她笔下的一个词“暮色四合”。不知为何每每读到这四个字总会有一种悸动。也许是久久生活在城市中，那霓虹的灯、杂乱的人声、耸立的高楼以及飞速驶过的车辆将暮色割裂开来，甚至让人感受不到暮色的降临。而在那空旷的荒野，暮色也是空旷的、无边际的，不染其他的光，显示本来的颜色，感受寂静无声，感受时间的绵长。一个暮色四合便让人一下子融进那个宁静的荒野。

      生活在城市的我们无法想象生活在荒野的他们，而生活在荒野的他们同样也无法想象生活在城市的我们。通过李娟的文字我依旧无法想象冬牧场的环境是多么恶劣，那是我不曾看到过的情景。孤寂、荒凉、寒冷、枯燥、反复，还带着荒原的粗犷和原始大地的神秘。我知道牧民的生活远不如李娟笔下的多彩，那应该是极度的单调和艰苦，但我却自私地希望现代社会的发展不要将它吞没。游牧是古老文明孕育出的一种生活方式。若它消失，那我们应该去哪里寻找被荒原的宁静洗涤过的真诚与善良，去哪里寻找远古的印记，出生在草原的人们又应该去哪里寻找自己的根呢？

大雪覆盖牧场，温暖覆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