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咚咚咚,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漆黑的房间里,张晓娜猛地睁开惺忪的睡眼,霍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冷汗沁满额头。咚咚咚的声音似是隔壁卧室里传过来的,张晓娜不敢挪动地方,手攥紧了被单的边沿。惊恐的眼睛越睁越大。
一道闪电刺破漆黑的夜空,轰轰的声音,震耳欲聋。树影婆娑,雨瓢泼般倒了下来。闪电刺亮了窗玻璃,雨点噼里啪啦拍打着窗户。屋内时暗时明。一道闪电划过玻璃,一个一袭白衣的小孩子背身对着床上的张晓娜,直挺挺的站着,一下一下敲打着墙壁,屋内忽然暗了下来。张晓娜“啊”的一声尖叫。
还没待张晓娜再发出第二声尖叫,待到一道闪电再次划破屋内的黑暗,一张惨白的眼眶是黑黑的空洞的毫无血色的小孩子的脸几乎贴在了张晓娜那张惊恐至极的脸上,那个白衣小孩子已经来到了床边,那张毫无血色的惨白的脸,突然,冲着张晓娜咧开了血盆大口。张晓娜“啊,不要啊!”的凄厉声盖过了轰轰的雷声,她紧紧抱住头,抖若筛糠。
灯,忽地亮了。房间一片光明。一个明眸皓齿,身材苗条的女子,打开了灯。是晓娜的邻居周明兰,听到张晓娜凄厉的叫喊声开门走了进来。
“晓娜,你怎么了!”周明兰关切扑地到床前,摸着张晓娜的肩头。张晓娜缓缓抬起惨白的脸,满脸泪水,扑到周明兰的身上,嚎啕大哭。
“明兰姐,你怎么才来呀!吓死我了!”呜呜呜。
然后,张晓娜抬起头,抖抖索索的用手指指着前方说:“有个小孩儿!啊,有个小孩儿!啊”边说边用手揪住了头发。
周明兰轻轻一笑,温和轻柔地说:“没有小孩儿,别瞎想。是不是没有吃药,来,听话,把药吃上。”
“吴新还没回来吗?”
“本来说好周五能回来,还说周末了陪我去游玩来着,这不为了庆祝2008年在北京举办奥运会,他宣传部的忙得厉害,说还得晚回来一天。”
明兰是晓娜的邻居,半年前搬到晓娜家隔壁,相处得情同姐妹。
明兰总会邀请晓娜和晓娜的丈夫吴新一起来她家吃饭,还会时常送一些做好的甜点给晓娜两口子吃,经常帮晓娜浇浇花。
明兰是一位心理咨询师,晓娜有问题总会找明兰来问。一来二去,越处越好,晓娜都感觉离不开明兰了,干脆给了明兰一把家门钥匙,方便明兰随时来她家浇花。
明兰搂着哭声渐小的晓娜,给她端过一杯水,拿过一片药,晓娜乖乖的喝了进去,明兰扶着晓娜躺下,掖了掖被角,轻轻拍了拍晓娜,晓娜沉沉地睡着了。
明兰起身,盯着睡着的晓娜很久,攥紧了拳头,手指似乎嵌进了皮肉里,然后,转身离开。
暧昧
阳光明媚,天已大亮。昨夜的狂风骤雨已褪去了痕迹,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明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听到了敲门声。
明兰打开门,吴新嬉皮笑脸的闪身进来。一进来就要抱面前的明兰。明兰向后一闪,躲开了。吴新关上了门。
“想死你了!”
“想我了?我看看,怎么证明?”明兰巧笑嫣然,顾盼生辉的眸子风情万种。
“明兰,宝贝儿,让我亲一口!”
吴新不由分说抱住明兰,嘴贴了上来,却被明兰一把推开吴新的脸,明兰腰身一扭,挣脱吴新的搂抱,娇嗔道:“你老婆还在隔壁呢,你不小心点。”
吴新跟斗败的公鸡一般,耷拉着脑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不是因为担心被晓娜发现,而是气恼今天又没有得手。
自从明兰搬来后,那张撩人心扉的脸每天都出现在吴新面前,明兰对吴新格外殷勤,常常嘘寒问暖,撩得吴新心猿意马,尤其是当晓娜认识明兰不到两个月后就把家门钥匙给了明兰后。
明兰经常在晓娜不在的时候来晓娜家里浇花,总是会很巧的碰到吴新在家里。吴新那颗躁动的心被明兰眉来眼去的挑逗撩拨的心痒难耐。可是,每次当吴新想进一步的时候,明兰总是巧妙的躲开。今天,吴新出差回来,一心只想着要得到明兰。
吴新蹭的从椅子上站起立,解开衣服扣子,脱掉外套,松开领带,那张棱角分明帅气的脸,有些气恼的狰狞。明兰怔怔的看着吴新。吴新冲过来,一把抱住明兰,使劲揪扯明兰的衣衫。“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吴新的脸上。
吴新醒悟过来,松开手,捡起地上的褂子,一脸茫然的看着明兰:“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告诉我你跟晓娜的故事。”
“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是晓娜磨着我,追着我,我才找的她嘛。我只喜欢你,就想跟你在一起。”
“那你俩结婚五六年了,怎么不要孩子?”
“不是告诉过你,晓娜流产导致不能生育了吗?你总是问这个干什么?”
吴新不死心,又走过来,想要搂抱明兰。
“等等,我想要一个跟我说真心话的爱人。你有没告诉我的。”
“我可是听说,你找晓娜前还有过一段婚姻呢?你为什么从来不说,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跟你那样。”明兰一脸娇俏的怒容。
吴新,忽然停住了向前的脚步,定定的看了明兰一下,拿起衣衫和挎包,扭身打开房门,走掉了。
明兰看着离去的吴新,半天没有挪动地方,拳头攥得紧紧的,手指像要抠进皮肉里。
谜团
吴新回到家,屋子昏暗,可能是没有拉开窗帘的缘故,只有晓娜的鼾声不时传来,走进卧室,看着依然在熟睡的晓娜,曾经年轻貌美、身材苗条的晓娜,跟吴新结婚不过六年的时间,比吴新小十岁的晓娜,已经是身材走样,水桶腰不说,那张曾经美艳的脸如今是惨不忍睹,尤其是近半年来,更是经常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吴新颓唐的坐在沙发上,点着一根烟,吧嗒吧嗒吸了几口,吐出烟圈,陷入沉思。
忽然,晓娜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了过来,揪住吴新的衣领,使劲摇着吴新,声嘶力竭的吼着:“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干的好事!”然后抱头痛哭起来。
吴新什么也没有说,拿起衣服,没再多看晓娜一眼,起身要走。晓娜一把揪住吴新的衣服,哭喊着:“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不要走,我害怕!别扔下我,我害怕!求求你,别走……”呜呜呜,晓娜泣不成声。
吴新头也没回,摔门而出。“嘭”的一生,门被重重的关住了。
晓娜颓然的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吴新的背景消失在门板后。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晓娜慢慢走到餐桌边,拿起了药,喝了下去。这个周末,注定要在孤身一人中度过了。
晓娜坐了下来,有些头晕。房间的光线好像变得更加昏暗了。
“咚咚咚,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晓娜瞪着惊恐的眼睛四处查看声音的来源,可是,除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咚咚声,什么也看不到。只是,随着“咚咚咚”声音越来越响,墙壁上出现一个小孩子的脸,黑黑的眼眶,流出血,血顺着白色的墙壁流淌下来,流到地面,晓娜的脚边是如河一样蜿蜒流淌的血水。那小孩从墙上伸出手,更像是爪子,枯瘦,惨白,尖利的指甲如一把把锋利的刀,挥舞着朝晓娜抓来。
晓娜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脸上没有了血色,紧紧抱住头。
转过身,另一面墙上也出现同样的一张小孩子惨白的脸,眼眶流血,血一直流到地上,流到晓娜脚边。屋内更加昏暗了,无数小孩子,无数惨白的脸,无数的眼眶汩汩流淌着血,地板全是血。
晓娜“啊!啊!啊!”的尖叫起来,瑟瑟发抖。那一张张惨白的脸扭曲变形,从墙上伸出来,无数只惨白的手伸向晓娜,张牙舞爪,想要抓住晓娜。
晓娜慌不迭地跑向卫生间,卫生间的墙壁上也是那张小孩子的脸,流着血的眼眶,挥舞的手,晓娜瘫坐在地板上,揪着头发,哀求道:“不是我!不是我!求求你!不是我!”
忽然,明兰跑了进来。使劲摇着吼叫着的晓娜。晓娜才如梦初醒般,扑进明兰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明兰姐,有人,有人,要杀了我!我怕!”
“怕什么?你做了什么?屋子里没有别人,告诉我吧。”
真相
明兰把晓娜从卫生间扶到客厅。屋子的光线柔和起来,地板上,墙壁上,什么都没有。晓娜泣不成声:“明兰姐……我……我没有杀那个孩子……”明兰的脸上上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痉挛,随即恢复正常。
“是……是……吴新……是他捂死了孩子……”
“为什么要捂死那个孩子?”有泪水溢满明兰的眼眶。
“孩子撞见我和吴新在床上亲热,过来又哭又闹捶打吴新,吴新气恼,翻身用枕头把孩子的脸死死的压住了……”呜呜呜,晓娜啼哭着。
“为什么伪造成上吊的假象?”
“吴新害怕了,他是一时冲动,他不想杀了他的儿子,他害怕失去一切,是他……他把孩子吊了起来。”
“我错了!我已经受了报应,出事后不久,我就流产了,再也怀不上孩子。”晓娜越说声音越急促,涕泗横流。
明兰一把推开拽着她的胳膊的晓娜,冷冷地说:“等着跟警察说吧!”
转身离开。
明兰回到自己的房间,站在餐桌前,低着头,抽泣着。
一会功夫,门铃响起,明兰擦干了眼泪,把站在门外的吴新让了进来。
“怎么,才撵走我,又电话叫我,想我了吗?”吴新皮笑肉不笑的蹭了过来,脸几乎贴住了明兰的脸。
明兰满脸的嫌恶,闪身躲开了。
“你是怎么杀了小新的,说说吧。”
吴新瞪着惊讶的眼神,吼叫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小新?”
“杀了自己的儿子,杀了只有6岁的儿子,你睡过安心觉吗?”明兰泪流满面,质问着吴新。
“我没有杀小新,我没有杀我儿子!”吴新如一头困兽,咆哮着,推开椅子,冲着明兰走过来,吼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小新,你是谁?”
明兰冷笑着:“当然,你现在认不出我。因为,我换了张脸。”
吴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用颤抖的手指着明兰:“你是……你是徐月!”
“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你不是去念医科大学了吗?你还回来干什么?”
“是,我是去念医科大学了!我以为努力考上大学,能够改变你瞧不起我的境遇,没有想到,你早就和你老领导的女儿张晓娜勾搭在了一起。”
“我没有想到,你跟张晓娜出轨也就罢了,我想着成全你们,同意离婚,只要你能对儿子好一点,我一心只想着念完五年临床医学,接儿子过好一点的生活。可是,你们两个卑鄙无耻狠毒的家伙,竟然在我才念书走了不到两个月的日子里,害死了小新。”
“我没有!是失手!我没有要杀了儿子!我只是想让他安静一会儿,他竟然死了。”吴新捂着脸,痛哭起来。
然后,冲上来,掐住了明兰的脖子。“让你回来坏我的好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晓娜好吗?因为她爸爸能让我飞黄腾达。你竟然坏我的好事。”
“当年要不是你家有几个臭钱,我怎么会找你这个只上过大专的丑八怪。你到是会整容啊,想玩儿我。哼!”
吴新越掐越紧,说时迟那时快,卧室的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瘦削的男子冲过来,一把拉开吴新,一个擒拿,给吴新带上了手铐。
男子冲着明兰关切地说到:“没事吧。都过去了,我都录音了。”
明兰擦掉泪水,轻轻说:“陈轩,如果不是你一直没有放弃追查小新的案子,我可能不会坚持到今天。”
陈轩爱怜地说道:“当年,张晓娜的爸爸位高权重,干扰了案情,只是当成孩子自杀草草结案。我来案发现场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上吊和窒息死亡是不一样的。但是,迫于上面的压力,也只能是以自杀结案。好在,你没有放弃,不停的找我。我们才能让案情大白,给小新一个交代。”
“因为我知道小新不会自杀的,他还那么小,是那么的可爱,我考上大学,孩子不舍得我走,可是,我横下心,想要念出点名堂,给吴新看看。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害死了小新。”
明兰泪流不止,从衣兜里逃出一张有些旧了的纸,打开递给吴新。吴新瞟了一眼,是一个孩童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的“妈妈,我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接我呀。”
明兰忍住悲痛,哽咽着对吴新说:“这是我上学走的时候,小新写给我的。”吴新看着明兰,痛哭着,叫喊着:“我对不起小新呀!我对不起小新呀!”
尾声
阳光晴好,陈轩开车载着明兰来到了郊外的墓园。站在小新的遗像前,明兰的泪水滚滚而下。明兰冲着相片中小新那张灿烂的笑脸,喃喃低语:“小新,妈妈和陈叔叔来看你了。害死你的人已经被抓起来了。宝贝,你在天堂要快乐呀。”
陈轩搂住明兰,一起顶住压力追查案件真相的几年中,他俩已经谁也离不开谁了。
陈轩柔声问着明兰:“张晓娜现在还能再看见那些东西吗?”
“不能了,她的良心得到了安宁,什么也看不到了。即使给她再喝上那致幻的药,她也看不到那些东西了。”
明兰仰起头疑惑的问陈轩:“吴新和张晓娜的审判是不是快开庭了?”
“是呢,还有张晓娜的爸爸当年干扰案子的调查也展开了。”
阳光似乎更加耀眼了,陈轩搂着明兰,向来时路走去。天更加蓝了,鸟儿都在欢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