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癌痛得轻些了吗

1. 国庆节,我陪护父亲放疗中

2019年的国庆节期间,我陪父亲在省城医院做放疗。父亲很高兴,在小弟家中,与小弟一家共同有说有笑地过了三天。

每天天露鱼肚白的时候,父亲与我在闲谈中起床,我张罗早饭吃完后,倒两班车乘公交车用时一个小时左右,从小弟家到省城肿瘤医院,在住院部等候做放疗的电话后,陪同到放疗处,进入放疗室父亲搬过一个躺架,放在类似作CT的放疗架上,我邦他脱掉上衣,父亲躺在上面,我便在外边等待十五分钟左右的样子,放疗室绿灯便亮起登记好姓名便离开。

父亲问题态度很平和,宽慰我说:“前几天和平时一样,不挡吃不挡喝的。现在做了十次的,听病友说:‘做到十至十五次时反应最厉害了。开始有点疼痛。’我现在吞咽时感觉到了胸腔中的食道里有阻碍,食物被挡时有些疼痛。医生说也是病人必经历的危险期,要加强营养与身体的保暖。不要到人多的地方去避免感染,这不,同病室的病人吞咽疼痛着鼻饲管,只能吃流质食物。这食道癌过去叫‘咽食’,也叫‘饿死的病’,到疼痛时根本就不能吃东西。”

父亲斑白的头发在秋风中瑟缩,紧皱着的眉头抿紧了嘴唇。我伸手牵了手,对父亲说:“你先等待会。”我转身到医院门口的熟食店。看到煮得色香味俱佳的猪头肉,要买二斤,火炉还氤氲着腾腾的热气,白净的店老板小哥逾越一块,我端详着,小哥烫得呲牙裂嘴扔下,我挑选了一块香而煮得好的多瘦肉的买下,转身来找父亲。

父亲正蹲在附近的墙角,垂下头正孤寂地等待公交车,我把香喷喷的炖得好的肉递给父亲。父亲起身放入包中。

公交车来了,父亲先上,我扭了下头,眼泪不由得下来了。我陪坐在父亲身边,在路上父亲断断续续地给我讲了他得病前的情况。我才知道了一些。

父亲的食道癌来得突然。父亲与弟弟在今年六一节前后到山西省的一个县城给空调专营商安装空调。他们住在空调营销商安排的140多平米的大楼房内,可没有风扇与空调,天气又闷热,虽有锅却常在外面吃而不做。所以两人忙起来就一天两顿饭无定点地吃,生活苦点却过得很快活。两人开关面包车穿行于县城内城乡间。小弟负责安装空调父亲打下手。弟弟在楼墙上钻孔装线安挂机,父亲运送工具打下手,有时百多斤的柜机,因左胳膊疼痛只能平举着递与父亲,可父亲并不大感到吃力。旁边的都夸七十一岁的父亲看上去要年轻,身体棒,父亲便很自豪。八月初八二人顺利地结完帐回到家时,母亲在吃饭时,看父亲吞咽时一伸头一伸头地感觉困难,便要父亲去检查,村诊所医生建议到县里。”

我听了父亲的话,对父亲说:“我听小弟给我讲过这检查的事情。小弟说,你一脸凝重地喊醒了他,拉你到了县医院喝钡餐,作了两次透视,然后医生却喊声家属谈话,你对小弟说你当时便心中格登一下,感觉不妙,你心想别人喝一次你喝了两次,神神秘秘地喊家属谈话你就知道要坏事。等到小弟出来,小弟却强装笑容说:‘你怕不怕?’你说:‘人如汽车机器,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汽车在路上跑着跑着抛锚有的是。’小弟接着说:‘医生说疑似是食道癌中期,门牙下30厘米处有10公分的瘤子,我们到省城的肿瘤医院去确诊。’你干笑着,脸上有点僵,感觉癌症怎么就找到你身上了,平时身体很棒的。有点不敢相信。可你对小弟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不得这病得那痛的,哪有那么好把握的。治好就活,治不好就死,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弟也挤出一些笑容开玩笑地对你说:‘医生说你身体棒,现在医学科技发达,放射治疗能精准定位哩,放射治疗就是躺在那类似做CT的器械下,那放疗器械自己会转圈,那边电脑根据身体癌细胞定位,再放疗时电脑控制定位与剂量,对身体治疗效果要比过去强很多,能治好的,不用担心。’”

我喝了口水继续说:“小弟连说了两次,对你说也对他自己说,灾难来临了,就要勇于面对,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弟接着对你说:‘医生说积极治疗至少能活五六年哩,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再活个五六年也不错的。”你当时苦笑说:‘呵呵,到时真活不成,自己要想办法哩,一人得病全家拖垮,那不算个事哩。自己要弄两瓶安眠药哩。”后来小弟说来济南时一边开车拉着你一边偷偷地哭泣哩。”

父亲听我说着,沉默了,我们都有些心酸。小弟是个懂事的人,他心里再苦也要逼着父亲乐一乐,他是个坚强的人,生活的艰难往往表现在他脸上是洋溢着笑容,从不在人面前表现得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心想:父亲与小弟面对人生的厄运的镇定,面对生活的苦难那样勇敢,这样做是对的。因为世间的苦难太多,因为生命不可重复,所以父子二人便使用苦中作乐,这便成为了面对苦难灾难的基本形态。生活中,人人都会遇到挫折和坎坷,不能看到不如意事、灾难苦难就抱怨老天对自己不公平,要勇敢面对的。

  想到此,我对父亲鼓励说:“我们要积极治疗的。现在医疗科技发达了,会治好的。如我身边的认识的癌症患者,去年我妻的同事患癌症十年了,春节时连西红柿流汁都难以下咽了,现在上午自己每天去医院打针,还能看孩子呢。还有一个叫小红的朋友,放疗时肠子 粘连截了一段,在南京看好了,现在还每天健身,性格还是那么爽朗。您体格那么健壮,病如弹簧,你弱它就强。”

六点半时,我们到站了,下公交车来到了小弟 住的小区里。

到第二天六点半时我们从小区 下来,看到天空的晕红了云霞,天空如深海里飘浮着的海水,我与父亲心情爽朗起来。在美丽湖站牌前乘公交车后再转乘到省城肿瘤医院。排号抽血再等待放疗电话,九点多后做完了放疗医生做钡餐说检查结果,说治疗的效果不错,肿瘤控制住了还有些变小。我们乘车回家,父亲说做放疗时不能也没有什么感觉。 已经做了十次,总共放疗做二十三次,这治疗疗程就结束了。父亲带着期待。

  过了一天,我傍晚坐火车回家再上班。父亲还在于医院与小弟家。我祈祷,但愿父亲安康。父亲是个坚强乐观的老人,正在艰难地与病魔抗争!

我站在我家的楼房的后窗前,看后边我家的后边的花园,院子里的梨树孤独地站立着,现在深秋了,泛黄的梨树叶子瑟缩凋零。我眼前却浮现出了春天时,那梨树下53岁的刘医生西装革履、玉树临风地抱着娇丽的外甥女,那两岁多的小女娃粉面映着那洁白的梨花,胖嘟嘟的小手抚着一个缩放着梨花枝,她母亲用手机定格了那瞬间的美丽。

  现在一树梨花繁英凋零成泥,那春季站在梨花下的刘医生也在两月前的一个中午得脑溢血撒手人寰。“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陶公的诗也在安慰着活着的亲人的心吧。我看到刘医生的遗孀在瑟瑟的秋风中孤独沉默地经过那后边花园的梨树,我在心里为她祝福。

2.放化疗后的病痛

2019年春节前,经过32次化疗与三个疗程的化疗,父亲却已是六天吃不下饭了!被病友称为的“铁人”的父亲已经起不来床了!那放化疗的副作用发威肆虐!

父亲佝偻着头死命地干呕,如枯叶的白发一绺绺的死蛇样蜷伏,干裂的嘴唇大张着,十几分钟后吐出几大口灰黄的浓液!我一手端着痰盂一手轻轻地抚摸着父亲的背,父亲的原先宽厚的背现在摸着有些单薄,剧烈地起伏。我两眼盯着父亲,心提到嗓子眼!父亲喘息未定,看着那埋在身体的化疗管子狰狞地漏着一个头。父亲无力地说:“疼死我了!如刀子割一样。毒药刺激激起的水肿气泡堵死了食道,没一点空。现在有些不堵了!”

我扶着父亲干瘦的身子躺平,心忽而轻松了!柔声问:“能喝点奶粉吗?“这时我看到病友的妻子正用粗大推筒给他丈夫推送流食,病友无病痛无知觉地吸纳可两大针筒流食。我有点羡慕嫉妒。父亲手松弛下来,眉头平展了,他说不大疼痛了。

我对父亲劝说:“插管吧。”父亲挣扎坐起:“给我奶粉。”我端着多半碗奶粉,父亲侧卧凑着劲一阵子喝完。“又过了一关!”小妹笑:“这五六天也没这一次喝的多!”半小时后,父亲却冷得蜷缩一团。我拿了所有的衣物给他急急地盖好,心慌得不行。我跑到医生那里急促地找医生,医生好不容易给我父亲退了烧。我看着父亲安详地睡着了,我也迷迷糊糊地坐在床头打盹……

过了五天,父亲能很好地吃饭了。接着是放疗。父亲化疗药通过身体埋下的管子注射,倒不痛苦。 到放疗处,有一八十多老翁,被放疗的光线烤得脖子都糊了!老翁对我说:“这放疗光线有毒,是个更厉害的毒药哩!”我忐忑地进入放疗室,父亲搬过一个躺架,放在类似作CT的放疗架上,我帮他脱掉上衣,父亲躺在上面,我便在外边等待十五分钟左右结束。父亲又对抗放疗时那类似毒药的光线照射。父亲出来后,父亲态度很平和,宽慰我说:“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放疗不疼。”

晚饭后我看着侧卧着父亲打着呼噜,白发下的眉头还紧紧皱着,单薄的身体向里侧着,不知父亲在梦里是否还忍受着那毒药的折磨疼痛?

我轻轻地起床,为父亲盖好即将滑落的毯子,重新回床上查询看有关对付那细胞毒性药物副作用的信息。

3.癌症恶化

2020年5月17日,我正在工作,看到一个未接电话,是小弟的,我心里立时抽紧:父亲病情恶化?还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千不怕万不怕,就怕家里打电话。

然后打过去,小弟打来电话,说:“带着父亲来你家。父亲没有在市级医院没入上院。明天再去。咱们在省城肿瘤医院治疗,35次放疗与三个疗程的化疗同时进行。现在已经快不能走路了,放化疗不能再做了,在县城经过长达三个多月的中药治疗,效果并不佳。疼得受不住了,这不来到市里医院去看嘛。”

父亲在中午时来到我订的饭店旁。小弟开着他的厢货,驾驶室卧着的我父亲,小妹一脸的苦楚,说:“厢货面积大,在驾驶室里不巅,身体不疼痛。”我急忙到驾驶室去看父亲。父亲赤脚无力地仰卧在驾驶室内,满头白发,瘦削的脸上胡子拉碴,青灰的面容,眉头紧锁,手无力地抚着他的胸部,我搀着父亲的手想扶他。父亲的手冰冷,胳膊如麻杆,只有一层松软的皮包着。

父亲软沓沓地根本就起不来。弱声说:“我到饭店坐不住,吃饭的时候再起吧。仰卧着疼得轻一些,一起来就疼得受不住。要是有一点办法就不来了,在家里疼得受不住了。我来济宁检查一下,究竟病发展到什么程度了,食道癌究竟扩散没扩散,长没长,如真没法看了就不看,也就死心了。可也不能死得冤。弄明白点。”

父亲边说边吃力地喘气,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头死命地勾着,脖子细一了圈,青筋露着。我与小妹轻轻地敲着他的背。小弟痛苦地蹲在地上翻看着手机。

吃饭时妻子走到父亲躺着的车旁:“爸爸,吃饭了。”父亲痛得下不来车,让我们自己去吃。妻子转过身泪流满面,父亲等到我妻子高开也暗自哽咽。

我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可父亲还是下不来车,小妹便不时地给父亲送一些猪蹄与虾,父亲吃了少许,喝了一点萝卜丝疙瘩汤。我们几个人上顿饭吃得清汤寡味似的,精致的菜肴恰似土的滋味,匆匆忙忙吃完,便带父亲回家。

到小区路口,父亲下车后蹲在地上喘息,小弟装上笑脸逗父亲开心:“老爷子哎,我背您上去?”父亲摇头,自己要强地一口气爬上了二楼时再也撑不住了,硬拖着的腿停下来,蹲在楼梯喘息了两分钟,上到三楼的我的家,我连忙为父亲整理好床铺,父亲身体挪到了卧室,我抱扶着父亲卧下,父亲一米八的身高,却是那么轻。我看着父亲在去年帮我拆门窗整理的卧室,那时父亲走在小区人家夸他年轻厉害哩,可不到一年,被称作的“铁人”现在走路都困难了。我心里感到潮湿。

父亲只怕耽误了我们的工作,不大会儿就催我们夫妻去上班,妻子想多陪伴一会也不行。下午下班时我特意到大饭店为父亲要了一个大肘子,热热的烂烂的,回家后喊父亲来吃。父亲等待我们一起吃饭时坐在沙发上,喝着米汤吃着肘子,很香甜,吃了几大块。连说:“肉嫩软糯,好吃得紧。”吃完就躺在床上给我们聊起村中旧事,兴致蛮高的。我们很高兴。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驱车到了市医院安顿住进了医院,院门口却悲哭传来,一家人悲怆地抬着亲人的遗体喊着:“母亲,回家了,咱回家去……”

我逃跑似地离开给父亲去买饭。餐厅内有炖得很香透的红烧肉,我为父亲高兴地买回,父亲吃得很爽口。可到了晚上八点时,父亲痛得冒冷汗。小妹慌了神,急忙去喊医生,给在医院附近的我打电话。我赶忙奔跑过来,父亲挂上了吊瓶,正在输液,还是痛得把眉头皱成核桃纹……

到了济宁医院,医生并没有办法,只是抽积液,打化痰消炎针,可治了几天,父亲痰到腹痛难以捱得住。周六让我们把全家人叫来,怕一口气喘不上来,人就过去了。我们全家人都到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总共住了一星期,父亲母亲执意回来家乡的县城去。

4.转机

上周末,我为父亲办理了出院手续,小弟下午把父亲接走了。这两天正惴惴不安时小弟忽然打电话来。

小弟高兴地说:“父亲住进了县城骨科医院,药对症,又加大了剂量。母亲把医生进行治癌的信息传达给父亲。父亲又有信心哩,心情很好。”然后又发微信:“哥,老爹身体状态有些好转,精神和身体状态都不错,让我给你说声,晚上的时候你给老爸打个电话吧他现在有治疗癌症的欲望,我和医院沟通了,可以用些药物抑制。这个医院很小,但是各个环节挺满意。”

小妹给我打电话,在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吃饭时。我放下碗筷高兴地与父亲通话。父亲很有力流畅地说:“吃了个大菜包,喝了很多奶粉。不喘不大痛了。还在医院跑了两圈哩。”

前一周周末,我到医院去看父亲。到县骨科医院后,医疗方案调整后,父亲身体已大为好转,不良症状相继减弱,不大痛也不咳簌了也很少痰了!

父亲要求打化疗针哩!他也能继续打化疗针了。可消瘦,只有116斤了,又因为化疗,胃口不好,吃不下饭。可毕竟化疗副作用影响时间短,父亲咬牙与癌症抗。他给我说:“能挺得住!”我为父亲祈祷安康!

这时,我三岁的侄子打过电话来,稚嫩的童心急切地问:“爷爷,您病好些可了呗?”放下电话便要他姥姥陪伴到医院!中午小家伙出门时,邻居问:“你干什么去?”侄子说:“我到医院去看爷爷。”邻居惊异:“这小熊孩子,多会说话!”

他们来,父亲似乎病减少了一半!我欣慰。鼓励宽慰父亲。

我心想,我们抗癌的路正长!总是看着最亲近的人病痛,陪着煎熬着,我们陪着父亲抗着他的癌,也是我们的人生最艰难最灰色的人生历程!但无悔,一起陪伴父亲前行……

现在我通话给父亲,我在问:“父亲,您的病痛轻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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