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风雨散,余味醉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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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儿女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电影中斌哥对巧巧说。 

到底什么是江湖?运行在江湖中的群体游离于体制轨道之中,又不同于邪恶非法组织,它介于两者之间异形空间,在不同时代涌现出不同的魅力和传奇。 

80年代香港的“江湖”,是吴宇森影中小马哥的英雄世界,上世界北京胡同的“江湖”,是管虎笔下老炮儿的时空环境所在;而世纪之交山西大同的“江湖”,在贾樟柯影片中为斌哥和二爷等群体所构;

 70年代初,贾樟柯出生于内陆城市山西汾阳。每个年代的少年、青年男子都向往一片江湖世界,在英雄大哥的带领下履行“义”与“侠”的精神,那是仅有同道中人才能领略的风采。贾樟柯同样如此,青年意气奋发的英雄,转战中年的落寞与荒凉,都是时代浪潮下的囚徒,巨大的内心落差原本就曾在贾樟柯的生活里上演。 

《江湖儿女》缅怀了贾樟柯少年时代的江湖世界,电影描述了游走并构建山西大同江湖秩序的英雄在时代裹挟里漂流,在情与义的秩序世界里蜕变又坚守的故事,科长记录了英雄主义如醉梦一场般的狂欢与落寞。贾樟柯影中的斌哥和巧巧,以及那一片江湖中的世界,大约等同于少年梦想中的“小马哥”所闯荡的香港世界,亦或是古代三国曹操与刘备生活与斗争的世界,一种世界的幻灭和消亡,是时代浪潮拍打所致,翻云覆雨都在时空环境掌控之下,英雄也难逃其掌控,大情怀大英雄的爱恨情仇也不过是一粒沙、一尘土。

 斌哥是影片中围绕讲述的“英雄大哥”,他讲义气、有骨气,在山西大同的江湖世界里,被手底下的弟兄拥簇,麻将、抽烟、喝酒、拜把子,端起酒杯的碰撞声打造了“五湖四海”的醉梦江湖兄弟团,21世纪初期的山西小县城,斌哥的江湖游走在“舞厅”、“歌厅”、“麻将室”、“影院厅”里,影院厅里有香港江湖的偶像传奇向导,麻将桌上有协调弟兄矛盾的“关二爷”在上,舞厅里,有大哥式的女人--巧巧陪伴并醉舞一场,自有一种人生得意须尽欢的畅快感。斌哥享受的畅快感是自己构造的江湖所得,弥散着自由、骄纵、桀骜、胆识以及对权力结构的不屑与叛逆,然而,这种畅快感的自由也有被打消的时候,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带着自己的女人在车上商讨着要去呼和浩特吃烧麦还是回家的时候,一群摩托车仔围攻了斌哥,就这样巧巧这个“江湖中人”的女人被推进了“江湖”之内。

巧巧的江湖原本只有斌哥一人,她人生最大的理想只是有个家,给父亲买个房子,为救斌哥,巧巧因非法持枪入狱五年。出狱后,巧巧因寻找自己恋恋不舍的爱情,正式成为一名江湖中人。她巧扮路途中遇见一对新人的新娘同学,混到席间一位,谋得一顿饭吃;酒店包间里道貌岸然的成功人士,被她拿捏住人性弱点,混成小三姐姐,拿到下一笔路途费用;摩托车司机也被她耍的团团转,看似老实的司机欲对她谋不轨之事,一点点小伎俩连摩托车也成为她的囊中之物。混迹江湖中,最重要的糊口饭吃这一问题解决了,应对三教九流之辈自如,各色人物的弱点也在她的掌控之中,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巧巧在江湖中似乎如鱼得水。然而,巧巧的江湖,饱含着自己多年经营的爱情付诸东流的无奈和坚守情义的天真。 

多年后,斌哥与巧巧重逢,斌哥双腿瘫痪,英雄形象慢慢在弱化,“只有巧巧不会笑话他”,巧巧说斌哥,“你已经不是江湖中的人了”。

 有人说,这部电影是一部女人对男人情深义重的爱情片。这样的想法也似乎显得浅薄,故事的时代起点在世纪之交,在金钱和欲望隐隐作祟的时代里,江湖的秩序也在渐渐瓦解,人性在充斥着金钱弥漫的氛围里经受着重重考验。斌哥也逃不开,乐于收受港人的恩惠去做一点事,但又不断强调和规范古老江湖的秩序,明明嗅到了金钱腐蚀的滋味,但又不能过于直白的显露自己在新时代面前的贪婪和渴望。而巧巧呢,江湖在生存面前,大大丧失了英雄主义的闪耀光环,人与人之间的攫取和所予,都变得极为龌龊和丑陋。江湖早已散去。

贾樟柯的电影,从来并未是单一的爱情主线,而是一个不可名状的时代洪流,夹杂着科长对过去记忆以及现实生活推动中的种种怀旧、乡愁、无奈、矛盾、对比等等复杂情绪。

 斌哥归来大同之后,曾经的兄弟有的抽身而去,去做生意,去攀附权力,他们明确了自身世俗框架的人生目标和理想,但斌哥这样的人,对于世俗成功既贪恋又不屑,相较于金钱,更令他迷恋的其实是那种众人烘托起的醉意和迷梦,这样的矛盾犹如贾科长在面对故去生活和现实推进不断演变的生活环境之间的复杂心态。 斌哥是上世纪山西大同江湖英雄末路浪漫主义的梦游者,而贾科长内心的重重矛盾也一样,就像他内心永远保留记忆中的香港电影以及主题曲演唱者叶倩文的《浅醉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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