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难?演化让我们注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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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马克 · 佩吉尔)20 万年前,人类出现在地球上。 在此之前,传统基因的演化已经存在了 38 亿年。随着人类这一物种的产生,一种全新的演化方式也随之而来,那就是思想的演化。这确实是一种独特的演化,新思想不断涌现,从一个想法跳跃到另一个想法,并且不需要基因的参与。

在思想水平上,所有人类都可以快速适应新变化,而不需要经过基因变异。此外,思想可以累积,不同思想一点点累积起来便有了文化适应。复杂的文化随之形成,并以一种比基因演化速度快得多的方式引起一次次的重大变革,令人目不暇接。

这种思想演化以及文化适应从何而来?它来自于一种地球上任何其它物种都不具备的能力:社会学习能力。这种独特的能力使得人可以在众多可能性中选择最好的那一种,然后在适应并加以改进。

社会学习在思想演化中所起的作用,与自然选择在基因演化中所发挥的作用类似。自然选择可以在众多的基因变异可能性中选出最好的一种,社会学习也一样。它在无数可能的想法中进行筛选,挑出最好的延续下去。人们模仿那些成功人士、学习好的想法、并且试着改进,社会学习便是以这样的方式推动了思想的演化。

社会学习让我们变成模仿者,而不是创新者

人类演化成了社会学习者,然而身为学习者,便意味着我们并不如自己想象得那样聪明。每个人都可以观察其他人的行为,一旦有创新出现,人们可以立刻选择其中最好的进行学习,无需自己经历整个创新过程。

谁会不这么做呢?创新是困难的,它需要时间、精力以及无数艰苦的付出。此间的许多努力可能都是白费力气。作为一个观察学习者则容易得多,在芸芸众生中选择最优秀的人去模仿,这种方法最是省时省力。

社会学习能力是一切文化适应过程的基础,但也使人类演化成了擅长模仿而不是创新的种族。

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我们很可能被强大的自然选择力量塑造成了学习者、跟随者,而不是创新者。这结论听起来有点儿像是对人类智慧的亵渎。可是想一想,有多少人有过能够改变人类的想法?退一步说,有多少人对自己周围的人产生了影响、让身边的人愿意效仿自己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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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并不需要那么多创新者

从某个角度看来,人类的演化就是人类社会从小变大的过程。社会成员多了,社会需要的创新者反而不用那么多了。要生存发展,一个 10 名成员的部落需要 1 个创新者,一个 1000 名成员的部落也只需要 1 个创新者。形象来说,创新思想好比语言: 10 个人能用,10 万人也能用,而且用起来同样方便。

在信息时代,世界上每个人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信息传递的速度越来越快,一点点的创新就可以传播得很远。人类也因此越来越不创新。

对于生活中的重大问题的答案,你都能了然于胸吗?买哪栋房子,买哪款车,跟谁结婚,找什么工作?大部分人都做着和别人一样的事情。这似乎产生了一个悖论:在这样的演化历程中,人类变得越来越没有创新能力;然而,我们却需要愈加创新,才能在芸芸众生中求得生存。


创新思想从何而来

那么,思想是如何产生的呢?前面说过,思想演化的机制类似于基因演化,社会学习在此思想演化的过程中扮演了与自然选择类似的角色,从各种思想中选择最优秀的那个 “繁衍” 下去。但是,作为分母的这一大批思想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让我们再次借用基因演化的概念。我们都知道,自然选择是基于基因突变的,将这一思路移植过来便可以发现,思想的产生也同样依赖于随机突变的过程。 这可能很难让人接受——那么多伟大的发明创造都只是随机出现的东西而已吗?

但是想想这个问题:如果穿越回人类文明发展初期,设计一个全新的工具(比如说斧子或者长矛)的任务落到了你的肩上,你真的能知道应该怎么做吗?想想你从没见过斧头这种东西,那要做成什么材质、什么形状的才省力又合用?长矛又得设计成什么样才能扔得更远呢?恐怕很多人都会无从下手吧。在这种探索中,尝试各种可能性、看看哪种方法适合实际环境是最务实有效的做法,而这一过程,不正是与基于随机突变的自然选择过程相类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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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永远不知道应当如何创造出适合环境的突变,因为它们无法预测环境改变的和世界发展的方向。从某种意义看来,我们也一样。人脑中负责产生念头的“创新程序”无法预知人类的未来。探索未知领域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随机做出尝试,在探索的过程中加深对环境的理解。随机选择是最好的策略。因此,各种新鲜念头都是思维随机过程的产物。

对我们来说,并不用去多做思考,各种各样的想法好像就突然出现在脑海中了,但在这背后是否有着更复杂的机制呢?很可能脑中的神经元总是不甘寂寞地尝试各种未知区域、试图建立新的联系,于是我们的大脑便在意识表层之下不断地制造新想法。但在无意识层面一定存在某种检验这些想法的机制,在一系列随机产生的想法经过分类筛选之后,最终形成的清晰有条理的想法才会进入到意识层面,被人类感知到,这才点亮了那一个小灯泡。

波普尔说过,人类区别于其它动物的重要之处在于我们可以在脑海中检验各种假设,而不用真的亲自去试验它们并承受失败。 即使是那些有着卓越思想的伟大人物,他们孕育出伟大思想的几率也并不比常人高多少。爱因斯坦说过一句著名的话: “我并不比普通人聪明。我只是更加好奇而已。”

好奇是什么意思?也许,好奇只是意味着不放过脑海中闪现的每一种可能性,积极地对其进行尝试而已。也许爱因斯坦脑海中的想法和大家的一样随机而零乱,但他将这些想法坚持下来了。

因此,每个人都有某种小小的可能性成为爱因斯坦。在亿万人群中,按几率来说,也一定会有下一个爱因斯坦出现。伟大人物的诞生,可能只是因为幸运而已。



本文编译自 Edge 网站 2011 年 12 月 5 日的谈话稿  Infinite Stupidity.
作者马克 · 佩吉尔(Mark Pagel)系英国皇家学会院士,演化生物学教授,著有包括《进化百科全书》等多部理论专著。他的最新作品为《文化生成:人类社会思想的起源》( Wired for Culture: Origins of the Human Social Mind )。

文章题图:John Wadsworth/johnwadsworth.com
内文图片: Marco Peyrano/Generali Insurance Company,via behanc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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