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节

“然而在我幼时,清明扫墓是一件无上的乐事。人们借佛游春,我们是‘借墓游春’。”——丰子恺

  这几天杭州天气忽然转冷,雨水也多了起来,掐指一算,原来是清明节又快到了。

  记忆里的清明节,是除了春节之外最富情感的节日。

  记得小时候,每至清明,爸妈就会提前一天开始忙碌,做好“青叶”(青团),鱼、虾、海带、豌豆等各种祭祀的食物,分餐盒打包好。清明当天还要带上整箱的鞭炮、成捆的香、一大袋的纸钱。

  凌晨五点多就把我从睡梦中唤醒,吃过早点,天刚大亮,爸爸用一根扁担,挑着两个箩筐,喊上隔壁的叔叔一家四口,便一同向祭祀的地点徒步走去。

  清明这天,我们家一共要去四处地方祭扫,两处较近,在村里的前山和不远处的南山上,挑着东西,徒步便可过去,还有两处,分别是公墓和寺院后山,稍微有些距离,那会家里还没有买汽车,便需要骑着三轮车赶过去。

  一般上午先去近的两处,前山和南山,这也是我和堂妹最喜欢的扫墓地点,因为山坡不高,树荫又很凉爽,我们一路嬉笑玩闹,这边折个树枝当拐杖,那边摘个“柴花”做花冠,总是很有意思。

  到了先祖的墓地,一年不来,各种杂草藤蔓长的很快,墓碑在草叶的遮挡下若隐若现,道路上也都覆盖着厚厚的蕨类和树叶,每次来到附近,都是小心翼翼,一脚踩下去,发出吱吱呀呀的嫩枝折断的声音。

  放下东西后,爸爸和叔叔便会掏出镰刀开始除草,清理道路和墓碑旁的杂草,南山的墓旁,有一小片竹林,每次到这,我便十分期冀爸爸给我清两根竹竿出来,用砍柴刀一刀砍断竹子,然后刷刷两下清掉枝丫,干净又利索,小时候我喜欢玩竹竿,后来长大一点,我发现砍竹竿也很快意,颇有一种武林高手使刀的感觉。

  等植物清理的差不多,我和堂妹这时候也会帮妈妈和婶婶摆放祭品和斟酒,一般要先掏出报纸什么的垫在下面,不然酒盅就没法放稳。摆完祭品之后,开始点香烛,烧“千岁”(纸钱)。

  可能小孩子就是喜欢玩火,每次到了烧千岁的时候,我就拍着胸口说让我来,我妈一开始很开心我主动承担任务,后来发现我喜欢烧火之后,却反而不让我烧了,当然我还是会每次蹲到火焰旁边,把脸蛋映的通红。

  烧纸钱前得先把旁边清出一圈空地,再洒点水在四周,避免引燃附近的杂草,烧完后还得洒水灭火。记得小时候是没这么小心的,后来清明禁烟火的形势比较严峻,农村这边习俗使然,虽然还是要烧纸钱,但是该有的防范也会注意。

  最后待纸钱烧完,香烛也烧的差不多了,两家人一同双手合十,低头三拜,祝福许愿,这边的扫墓也就告一段落。

  我记得我小时候的愿望是有钱有出息,后来的愿望就基本都是家人健康,父母平安。

  中午回家草草吃饭,下午赶去公墓和寺院后山。

  公墓里祭拜的是我去世的爷爷奶奶,这时除了叔叔一家,姑姑一家也会跟我们一起。

  不用像上山那么麻烦,大家只要在公墓前各自放上花篮,再在石桌上摆上祭品,点上香烛,炉里投入纸钱,等到烧完,也就差不多了。

  在这边记忆最深的是公墓的管理员阿公,他年纪七八十了,是我的一个太公,因为墓园是我叔叔参股的,所以太公在这边也帮忙管理。

  从有记忆开始,每年过来扫墓,太公会从台阶下面颤巍巍上来,看到我,就笑呵呵的对我爸妈道:“江江都这么大了啊。”然后递给我和堂妹堂弟们各五块钱。

  那会年纪小,又因为每年只来一次,总是忘记这是哪个太公,也不敢收钱,直到爸妈说:“快叫太公,给你了就收下。”我才怯生生的说句:“太公好。”

  太公听完,脸笑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吓得我揪住了妈妈的衣摆。

  后来上大二,隔了一年回来扫墓,我突然问起爸妈,“太公呢?”

  “哪个太公?”

  “就是那个每次来都给我钱的那个。”

  “哦,他去年生病死了,你刚好在杭州,就没喊你回来。”

  我看向公墓旁的台阶,再也没有太公的身影,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始觉人生无常。

  还有一处是在隔壁村的寺院后山,寺院在山顶,山坡挺高,山路上有好几百个台阶,或高或平缓,好在路面很宽,台阶是长石铺成,并行四五个人不是问题。

  这时除了我和叔叔一家,一同祭拜的人还有爷爷兄弟那边的亲戚们,最多的时候,有二十几人,各自挑着箩筐,提着香烛,步行上山,好不热闹。

  光是跟我同龄的便有七八人,虽然我们并不熟稔,但却在爬山这块有着共同的乐趣——鼓着劲看谁爬得快。

  来到山顶寺庙,已是酸累无比,但还得再爬一段小山坡,且没有大路,基本上是拽着树枝蹭上去的。

  这边修的墓稍微大点,圆圆的一处地方,还有石板铺陈。

  到了地方之后总算可以歇息,这时妈妈和婶婶会拿出准备好的零食水果,让我拿去分发给我的堂兄弟姐妹们,算是交流下感情。

  然而我总是拒绝,小时候脸皮薄,就不敢过去打招呼。

  我们站在山顶上,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寺庙,那间寺庙在我小时候还只是小小一间,后来不断改造,去年我再去时,已经有了正殿和两处偏殿,寺中念经的老年人几十数百,颇为壮大。

  总体来说,我还是不喜欢去扫墓的,一来累,二来还要面见很多不熟的亲戚,难免会让社恐的我觉得手足无措。

  但是前年我去南山扫墓的时候,突然发现堂妹堂弟都没来,问了叔叔,叔叔摇摇头说:“他们不想来。”

  看着叔叔婶婶落寞的身影,我突然觉得还是要坚持每年扫墓,至少这是和父母家人还有其他亲人难得的相处。

  扫墓,除了对鬼神的敬畏,对先人的缅怀,我想更重要的是,能借此加强对家人亲人的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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